旧时王谢(130)
早上适合谈工作,晚上适合谈感情,反过来就不太合适。
王琅自知理亏,有心及时止损,可惜努力不甚理想,没过多久便遭了报应。
两人晚上宿在她的闺房。
被子特意从库房里取了一条宽的,盖住两人绰绰有余,只是床板仍是单人尺寸,睡两个人在夏季容易热,春夜却正好舒适。
王琅将手臂环在对方腰间,将人从床板边缘往中间带,谢安按住她的手臂,转过来与她面对面侧躺:“今晚不想。”
王琅眨眨眼睛,不确定地重复一遍:“不想?”
“嗯。”
他换成平躺,目光从床帐顶移到帐外,似乎答非所问:“琳琅小时候就宿在此屋。”
王琅心里纳闷,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是,不过和你家差不多,只有住建康的时候才住这里,大半时间都闲置着。我和阿兄均非京官之属,以后更无人住,本来准备卖掉,想了想在建康总需要有个落脚处,阿崐也可能要用,姑且先给他留着。”
谢安点点头,没有接话。
王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再开口,她心里觉得奇怪,但又觉得应该给对方留一定的私人空间,没必要事事寻根究底,于是拉拉被子,自己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她是个很容易进入睡眠状态的人,环境再差也可以迅速入睡,可今晚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谢安在她旁边似乎睡不着,总是翻来覆去。
虽然他的动作放得很轻,人也贴在床边,但床本来就窄,夜里又安静,两人还盖一床被子,他在近处像煎鱼一样一会儿翻个面,一会儿翻个面,直把王琅也折磨得睡不着。
卧榻之侧,不仅不容他人鼾睡,也不容他人煎鱼。
忍了小半个时辰,她终于忍不下去,靠过去将人揽住固定,低声询问:“安石认床?”
谢安身体僵了一下,也转过来回到两人面对面的状态,黑眼睛雾蒙蒙的:“不想睡。”
王琅其实也觉得不太舒服。
两个人新婚燕尔又不分被,终究和以前未经人事的状态不同,她也不指责谢安出尔反尔,很包容地自己收了收手臂,让两人距离更近。
“……又怎么了?”
亲近的尝试再次遭到拒绝,王琅微微蹙眉,反拉开距离,竖起手臂支头看他。
谢安避开她的目光,语气闷闷却坚定:“不在这里。”
要求可真多。
王琅挑了挑眉,盯着他打量。
两人僵持一会儿,终是她叹了口气,放低声音窃窃私语:“客房几天前刚收拾过,我们悄悄过去,早上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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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上,王琅心里莫名冒出一句词: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虽然两人都没有穿木屐,而是穿了更正式的丝履,缓步走路悄无声息,不需要脱下来提在手里,但抱着被子比提鞋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反而更加荒诞。
到底为什么在自己家过出了做贼一样的感觉。
王琅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瞥了一眼谢安。
这个人倒是意外得很灵巧。
抱着被子安安分分跟在她身后半步,一路顺利到了客房,没出分毫差错。
进房关门,铺床脱衣,被窝里余温还未完全散去,又有新的热源亲亲密密贴上来。
情况似乎转瞬回到了昨天夜晚。
王琅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换了个房间就有这种效果,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觉得刚才很刺激?”
谢安回给她的眼神又清澈又茫然。
很快这些疑问都被抛到脑后,第三个夜晚在没有烛光只有月光的映照中逐渐步入白昼。
次日早晨,王琅发现王允之投给她的目光十分难以言喻。
王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昨晚的行为,只能假装没看见,用与平常没有区别的声音向兄嫂问好。
出了北堂,谢安小声偷偷问她:“阿兄是不是知道……”
昨晚有胆子做,这会儿没胆子说了。
王琅横他一眼:“家里没有事瞒得过阿兄。”
王琅治家是为了培养一批能干可信的助手,执行她的各种想法。
王允之治家是为了将家中一切置于自己掌握之下,一根针一根线的变化他都要知道,敏感到了极点。
王琅很早以前就发现家里的下人有些怕他,包括她的婢女对王允之都恭恭敬敬,比面对她更加紧张。
父母去世后回到建康的两年余,他们家从饮食采买到出入往来全部都被管理得滴水不漏,即使中枢要地也不会管得更严密,让王琅有种家里要密谋造反的错觉。
朝食之后,三日的初婚期正式结束,生活回归正轨。
谢安出门去访友,王琅在家接待使者,受领会稽内史的任命诏书,前往台省拜谢,接着就开始准备赴任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