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28)
章衡道:“酉时刚过,世伯遇上棘手的案子了么?”
姚尚书端起旁边的凉茶吃了一口,道:“城里出了一个采花贼,犯了几起案子,一点线索没有,委实叫人头疼。”
章衡心里明白,这种案子少有证人,原本就难查,受害人大多又被名节所累,遮遮掩掩,雪上加霜,更无从查起。
“算了,不说了,你伯母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我们过去罢。”姚尚书站起身,与章衡往后院走。
姚尚书没有女儿,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做官,家里有些冷清。他年轻时很受过章父的恩惠,一直铭记在心,故而章父过世后,对章衡照顾有加。
两人走在石径上,四下无人,章衡低声道:“那采花贼也去过卫大人府上么?”
姚尚书道:“你怎么知道的?”
章衡道:“我刚刚看见卫大人了,他举止有些反常,听您这一说,我便猜到了。”
姚尚书对这孩子的机敏已经见怪不怪,叹了口气,道:“卫霖有位千金,十分疼爱的,明年便要出阁了,出了这档子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催我派人尽快将这可恶的贼人捉拿归案。”
章衡道:“难怪卫大人如此恼怒。这采花贼得了便宜,还会继续犯案,世伯可否把卷宗给我瞧瞧?”
姚尚书道:“我知道你嫉恶如仇,这采花贼不比寻常,他屡次出入官员府邸,都神不知鬼不觉,可见武功之高。你若遇上他,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世兄的在天之灵交代?你还是别插手了。”
章衡知道他一片好心,也就不再说了,次日用一葫芦三十年的女儿红从刑部苏主事那里换来了此案的卷宗。
第一个报案的是住在牛市街的谷屠户,正月初六,他和夫人外出探亲,只留女儿在家。谷家是一栋临街的两层小楼,楼上是女儿的闺房。次日一早,夫妇二人回到家中,不见女儿下楼,以为她身子不适,谷夫人便上楼慰问。谷小姐却不开门,谷夫人在门外听见呜咽声,心知不好,急忙叫来丈夫打开房门,只见谷小姐赤身裸体被绑在床上,口中塞着一个麻核桃,满脸泪痕。
谷屠户是个血性汉子,忍不下这口气,当日便叫人写了状子递到衙门。
第二个报案的是马秀才,他父母双亡,独自带着年仅十三岁的妹子住在西角楼巷的一座宅院里。二月初三,他去庄上收租,天黑前赶不回来,便在庄上过夜,次日回到家中,见妹子和谷小姐是一样的情形。
马姑娘不堪其辱,三日后便悬梁自尽了,马秀才这才决定报案。
之所以断定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是因为苏主事发现谷小姐口中的麻核桃和马姑娘口中的麻核桃大小,颜色,重量都十分相近。
他还告诉章衡:“这麻核桃本是一种刑具,用来堵住犯人的口,免得他们瞎嚷嚷。”
章衡道:“那苏大人您认为是官差作案,还是曾经受过刑的犯人作案?”
苏主事呷了口酒,道:“大约是后者罢。”
第三起案子发生在二月十五,苦主是浚仪桥街袁举人家的小姐,袁举人当晚也不在家中,他并没有报案,只是私下知会了一名相熟的刑部官员,托他捉拿犯人。
之后两起也是如此,姚尚书命苏主事一并记入卷宗。
章衡看完,想了想,道:“先是屠户家,然后是秀才家,举人家,官员家,这个采花贼胆子越来越大了。报上来的已有五起,没报上来的还不知多少。依我看,天底下的罪犯,无耻莫过于采花贼。他们仗着自己会武功,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欺辱弱女子,还自诩风流,真是辱没了风流二字。”
苏主事点头道:“正是这话,我猜他下一回的猎物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唉,出了事只知道催我们抓人,现场不让去,苦主也不让见,这叫人从何查起啊!”说完十分惆怅,于是又喝了一大口酒。
章衡道:“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试想他每次都是苦主家人外出之际下手,怎么做到的?”
苏主事挑了挑眉,道:“运气好?”
章衡差点没忍住朝他翻白眼,道:“当然不是靠运气,谷屠户探亲,马秀才收租,还有其他三家人外出,走的都是曹门。曹门在城东,最先出事的谷屠户家也在城东,犯人极有可能住在曹门附近,白天观察来往行人,知道苦主的家人没有回城。”顿了顿,道:“看守曹门的士卒嫌疑很大。”
苏主事笑了,道:“那边守门的士卒我们都盘问过了,也都排除了,其他的居民,少说也有四五百,查不出来的。”
章衡方知自己想的,他也想到了,不免有些气馁,默然片刻,低声道:“若能知道他接下来会去哪一家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