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255)
刘密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见装着诗集的箱子掉在地上,诗集的主人站在一旁,神情僵了一瞬,道:“这箱子怎么掉下来了?没砸着你罢!”
晚词摆手道:“我没事,是猫捉耗子时撞下来的,我正想帮你放回去。”
刘密放下点心,道:“你够不着,我来罢。”
不管他如何得到这本诗集,心意都是很明确的。晚词看着他将箱子锁好,放回书架顶层,心中滋味难以名状。
刘密转过身来,见她低头吃着点心,道:“你方才要说什么奇事?”
晚词道:“那个石破天,我们到处寻他不着,昨日他被人打得遍体鳞伤,装在麻布口袋里丢在衙门大门前,你说奇不奇?”
刘密听这做派,便想到月仙,面上诧异道:“竟有这等事,可知那人是谁?”
晚词摇了摇头,看着他笑道:“我们都猜是刘大人你的朋友,怎么,你也不知道么?”
刘密笑道:“我哪里认识恁般厉害的朋友,你们真是高看我了!”
“不是刘大人的朋友,那会是谁呢?”章衡笑吟吟地走进来,拱手道:“刘大人,你此番受苦了,我这个做朋友的好生过意不去,带了两坛酒来给你压压惊,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刘密道:“听说章侍郎在扬州也遇刺了,伤得不轻,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章衡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道:“你在武安县查到了什么,逼得司空玳买凶杀你?”
刘密并不想告诉他们月仙的身世,只说道:“我到了武安县,向知县打听司空觞的情况。知县说司空觞失踪不久,他夫人阎氏便死于瘟疫,阎老太爷要看女儿的尸首,司空玳却拦着不让。”
“我想阎氏必然死得蹊跷,遂骗司空玳说有人交给我一封信和一条血汗巾,信上说是他父亲司空觞杀了阎氏。司空玳信以为真,说他父亲收过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性情古怪,天资奇高,独自住在外面。司空觞常常去看她,两人关系暧昧,阎氏渐渐有所耳闻,终于忍耐不住,去那女弟子的住处,被女弟子杀害。司空觞带着女弟子避祸远走他乡。”
章衡道:“那女弟子就是宁月仙?”
刘密不禁回避他的目光,道:“多半是了,我原不确定司空玳这番说辞是真是假,但看他后来的举动,司空觞才是凶手。”
晚词道:“如果是司空觞因为宁月仙杀了阎氏,宁月仙又为何要杀他呢?”
他们提到月仙,刘密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月仙已然成了自己的一个秘密,连至交好友都要隐瞒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他要撒多少谎,目前还无法预计。
他看了晚词一眼,就像她之于章衡,也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章衡为她编造出一个又一个谎言,像春蚕吐丝,结成一个紧暖稳密的茧,将心上人包裹其中,不受风雨。
而最初,章衡潜入鲁王府,意外撞见她受鲁王欺凌,决心救出她时,也没想到未来的路需要多少谎言去铺垫罢。
过去不可追,未来不可知,人能把握的只有当下。
月仙算是自己的心上人么?刘密觉得不算,毕竟他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可是月仙救过他的命,他们有过床笫之欢,眼下他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他神情语气没有一丝异样,道:“不是说她善待女子么?或许是见阎氏被杀,气愤不过,便杀了司空觞。”
晚词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章衡打开酒坛,给她尝了一口,便打发她道:“你去忙罢,我和刘大人还有话说。”
晚词只好去了,听着楼下的马蹄声渐远,刘密方才问道:“鲁王回京这几日,没出什么事罢?”
章衡端着酒碗,眉宇间显出一丝阴翳,道:“这个疯子,将师惠卿当成晚词,去师家闹了一回,逼死了师惠卿,气得太子差点儿杀了他。”
鲁王逼死师惠卿的事,刘密回京的路上已有耳闻,却不知个中详情,听他说了,后怕道:“幸亏他不曾认出晚词,只是可怜师姑娘做了替死鬼,此事万万不能让晚词知道。”
章衡道:“我怎么敢告诉她,不过那日陪太子去灵雨寺烧纸,我趁机把范宣是女儿身的事告诉了太子,太子并未怪罪我们。他和皇上毕竟是父子,有他从中斡旋,往后也不必太过担忧。”
刘密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章衡便把范荷替兄出仕的故事又说了一遍,听得刘密摇头笑道:“你这张嘴,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章衡眨了下眼睛,替他碗中斟满,笑道:“听说你在灵宝县养伤,有位美人相伴,怎么不把人家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