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150)
怔了一会儿,章衡心中的担忧化作一块热热的糖稀,黏在竹管上,吹得鼓胀起来。
怪小妮子,他这边担心她想不开,寻短见,她在那边用他教的法子轻薄画中的他,端的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假道学。
章衡笑着转身离开,即便相识已久,他其实并不了解晚词,就像晚词也并不了解他。了解一个人究竟需要多久,或许是个谜题。
明月如霜,他飘忽不定的身影没入幢幢树影中,难以分辨。
次日上午,晚词正在牢房里和方氏说话,其实只是她一个人在说,方氏自从被抓,便一言不发。章衡认为方氏并不知道多少内情,没必要拷打,又因曹承志叮嘱善待方氏,章衡便卖他这个顺水人情,方氏这些日子都没吃什么苦。
差人端来两盏茶,打开方氏戴着的枷锁。
晚词道:“方夫人,听说你是杭州人,尝尝我带来的西湖龙井罢。”
方氏揉着肩头,屈膝坐在土炕上,并不理会。
晚词兀自吃了口茶,道:“好茶,都说杭州是个天堂般的地方,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十分富庶。我一直想去看看,只是没机会,你为何要来京城呢?”
方氏望着石壁,目光迷蒙,似在回忆,忽然开口道:“再富饶的地方,也有穷得活下不去的人。”
晚词一愣,道:“这是自然,就是京城也有长到十六岁,都没衣服穿的女孩儿。”
“方夫人,你一个妇人并不缺衣少食,何苦来哉?你若受人胁迫,告诉我,可以从轻发落。”
方氏眼睑一垂,又恢复沉默。
过了一会儿,章衡和曹承志走进来,方氏看见曹承志,死水般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涟漪。
晚词行过礼,章衡道:“少贞,你和我去看看卫七怎么样了。”
晚词答应一声,和他走了出去。
曹承志打量着方氏,见她形容虽然憔悴,身上并无伤痕,放心些许,在晚词坐过的矮凳上坐下,道:“明日我便要回辽东了,叫人做了几样你爱吃的点心,尝尝罢。”
随从打开提盒,将几样精致糕点放在桌上,又筛了两杯酒。
方氏侧头注目于曹承志染上风霜的脸,道:“你不恨我么?”
曹承志道:“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方氏哂笑,道:“不错,经略的旧好何止我一人。他们找到我,拿出一千两黄金,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两千两,送我去海南避风头,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死。”
曹承志本以为她是被逼的,闻言意外道:“为何?我并不曾亏待你。”
方氏又笑,笑容中更多自嘲,拈起一块如意糕,就酒吃下,徐徐道:“怅恨不逢如意酒,寻思难值有情人。你是不曾亏待我,可我想要的,并不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想被当作一个人,而不是货物。我恨所有当我是货物的人,包括曹郎你。”
第八十六章
木棉庵
卫七正是那名刺客头领的名字,拷问了四五日,除了这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他什么都不肯吐露。走到暗室门口,晚词便闻到一股皮肉烤焦的味道,脚步顿了顿,捂住口鼻走了进去。差人正把滚烫的烙铁从卫七胸口移开,留下又一个血肉模糊的伤疤。卫七赤着上身,被绑在柱子上,双目突出,额头青筋暴起,满脸冷汗。晚词一见这情形,饶是做足准备,胃里还是翻江倒海,跑到一个水桶边吐了起来。章衡挥了挥手,示意差人出去,端了杯水,走到她身边,不理解道:“浑身发绿的尸体你都不觉得恶心,这有什么看不得的?”晚词接过水,漱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活的和死的不一样。”
卫七正是那名刺客头领的名字,拷问了四五日,除了这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他什么都不肯吐露。
走到暗室门口,晚词便闻到一股皮肉烤焦的味道,脚步顿了顿,捂住口鼻走了进去。
差人正把滚烫的烙铁从卫七胸口移开,留下又一个血肉模糊的伤疤。卫七赤着上身,被绑在柱子上,双目突出,额头青筋暴起,满脸冷汗。
晚词一见这情形,饶是做足准备,胃里还是翻江倒海,跑到一个水桶边吐了起来。
章衡挥了挥手,示意差人出去,端了杯水,走到她身边,不理解道:“浑身发绿的尸体你都不觉得恶心,这有什么看不得的?”
晚词接过水,漱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活的和死的不一样。”
章衡笑道:“这话正林也说过,你们俩都心软。”
晚词瞥他一眼,心道就你心狠手辣,还挺得意。
卫七目不转睛地看着章衡,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位年轻的刑部侍郎,小白脸,丹凤眼,怎么看都是个文弱书生,若非亲身经历,卫七实在难以相信他是个武功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