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与恶犬(72)
一只手紧紧抓着高台的边缘,手背青筋凸起,指甲泛出惨白的颜色。
羽徽若挂在半空中,身体摇摇欲坠,仰起头来,迎向鹿鸣珂的视线,另一只手向上伸出,扒住演武台。
鹿鸣珂目中隐有震动,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不掺杂丝毫情绪,面无表情宣布她的败局:“你输了。”
“我没有输。”羽徽若全身的力道都由两条胳膊支撑,撕裂般的痛楚贯彻周身,每吐出一个字,都似要用尽所有力气,“脚不沾地,就不算输。”
鹿鸣珂向前迈了一步,脚尖与她的手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只要他一脚踩下去,羽徽若就会吃痛,彻底摔下去。
鹿鸣珂失了和她周旋下去的耐心,只想结束掉这场不该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羽徽若,认输。”
“不,我不认输。”羽徽若咬紧牙关,满目狰狞。
她惨白的面颊覆满剑气留下的细碎伤痕,哪里还有帝姬昔日半分尊贵的模样。
“我不认输!”
羽徽若接受自己是个灵府破裂的废物前,曾握着双剑彻夜挥舞,粗粝的剑柄在她的掌心磨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她便手握着伤口,一剑又一剑,是她的不甘心、不妥协。
直到痛入骨髓,血肉腐烂,始终无长进后,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再努力都不会有结果。
可人这一辈子,总要拼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一次。
羽徽若所有的力道都贯入双手,足尖抵着墙面,一寸寸向上攀爬着:“鹿鸣珂,你想赢,总得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鹿鸣珂直直望尽她眼底,半晌,半蹲下来,朝她伸出援助的左手,说:“如你所愿。”
羽徽若拍开他的手,一声清喝,有如神助,飞身而起,直接扑向鹿鸣珂。
鹿鸣珂摔倒在地,手中的剑跌了出去。羽徽若缠住他的四肢,将他压在地上。
她的明玉刀掉到了台下,只能用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她的拳头不是最硬的拳头,也曾将鹿鸣珂这个小奴隶揍得满头包。
“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鹿鸣珂。”
“鹿,是我骑的这只鹿吗?”
“不,鹿是祥瑞,取自‘高官厚禄’之意。”
“胡说,就是我骑的这只鹿。”
“是祥瑞!”
“今日姑姑夸你根骨好,我们比试一场,你赢了,我就认它是祥瑞。”
“比就比。”
记忆里的小帝姬朝鹿鸣珂挥出拳头,和眼前黄衫少女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她的拳头雨点般砸落下来,鹿鸣珂毫无防备,左脸被她砸了一拳。
曾经身板平平的小姑娘,已经有了凹凸玲珑的身段,压在他身上,明明不沉,却让他喘不过气。他手脚都局促起来,不敢大口呼吸,因呼吸间都是她身上幽淡的香气。
不像小时候,他初入羽族,名义上是她的奴隶,骨子里还保留着混迹市井时的流氓气,那一架打得是酣畅淋漓。
他不比羽徽若自幼就有名师教导,根基稳固,只凭着一股心中意气,打得毫无章法,小姑娘将她揍得鼻青脸肿,他亦揍得小姑娘气红了眼。
“就是我骑的鹿,你认不认,你认不认!”小帝姬骑着他,凶蛮霸道地掐着他的脖子,迫他承认。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鹿鸣珂眼神恍惚。
“鹿鸣珂,你在想什么?”羽徽若气喘吁吁,察觉到鹿鸣珂心不在焉,一拳头砸在他的眼角。
他就这样瞧不上她,连这种场合都不屑一顾?
她定要他输得心甘情愿。
羽徽若眼角发红,鼓起脸颊,本已到强弩之末的身体,忽的生出力气,手脚并用,紧紧缠住鹿鸣珂,一路滚向高台的边缘。
鹿鸣珂掐住她的腰,挣扎着。
滚了两遭,换成鹿鸣珂在上,羽徽若在下的姿势。
羽徽若脑袋一顶,撞向他的下巴,又是滚了一遭,羽徽若反败为胜,成功骑在他的身上。
两人轰地砸落高台,溅起一地飞尘,头晕目眩间,趴在他身上的羽徽若喷出口血雾。
她抬起脑袋,断断续续道:“臭小子,我才是……师姐。”
演武台下的弟子们皆愣住。
两人同时摔下高台,算谁赢?
“啧,惨不忍睹。”姜潮生不明意味地叹息了一声。
方祈玉走到鹿鸣珂和羽徽若身边,已有弟子将两人都搀扶起来,两人浑身是伤,看起来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