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与恶犬(58)
鹿鸣珂已下了坡, 停在一棵树下,徘徊不前。
少年警觉,两人不敢靠得太近。
借着荆棘遮挡,两双眼睛透过缝隙,齐齐落在鹿鸣珂身上。
“他在干什么?”羽徽若疑惑道。
云啸风摇头。
鹿鸣珂徘徊数步后, 驻足停下,歪了下脑袋,侧耳, 凝神, 接着,拨开丛林, 往更深处走去。
“殿下, 现在就跟上去吗?”云啸风问。
“再看看情况。”
羽徽若和云啸风皆百思不得其解时, 鹿鸣珂去而复返, 手里多了团毛茸茸。
羽徽若定睛一看,那毛茸茸的不是别的, 是只毛都没长齐的鸟崽子。
小鸟披着一身嫩黄的绒毛,拍了拍短翅膀,扑腾几下,挣扎着想从他手掌中逃开。鹿鸣珂以指腹揉了揉小鸟的脑袋,似是安抚,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泛起罕见的柔光,继而唇瓣翕动,说了句什么。
羽徽若耳力没那么好,也不会读唇语,却听懂了。
他唤的是“初初”二字。
不怪他,那只鸟除了没有羽徽若原身的羽毛色泽鲜亮,兼体型圆润,确有几分她的影子。
这小奴隶,约莫是想初初了。
鹿鸣珂仰起头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去。
“他在找鸟窝。”云啸风抵着羽徽若的耳廓,小声开口,“奇怪,这臭小子怎么会这么好心。”
云啸风话音刚落,鹿鸣珂托着那只鸟,纵身一掠,跳上了树,小心翼翼将那只鸟崽放进窝里。
窝里的蛋壳碎裂成数瓣,残留着蛋液,树上盘着条黑蛇,本来捕猎的目标是窝里这些还没有孵化成功的鸟蛋,鹿鸣珂的出现骤然打乱了它的计划,它惊慌之下亮出尖牙,攻向鹿鸣珂。
鹿鸣珂出手如电,掐住它的七寸,指尖灵力凝成刀锋,削去了它的脑袋。
想必这只笨鸟是遭到这条蛇的攻击,惊慌失措掉下窝的。鸟妈妈出去猎食了,不会飞的小鸟雀趴伏在荆棘里,危机四伏,听见他的脚步声,这才哀哀叫出声来,向他求救。
多可爱,真像初初。
鹿鸣珂离开前,忍不住再摸了下它的小脑袋,意犹未尽地跳下了树。
被他拎在手里的蛇气息已彻底断绝,伤口淙淙淌着血,滴溅在他的足下,坠落在青草间,如开出的零星小花。
山中打柴的农夫踩着夕辉的残光,匆匆往家中赶去。
镇子上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命案,入了夜后,食心魔可是要吃人的。
“请问。”鹿鸣珂与农夫擦身而过,忽而回身叫住农夫,“葛老汉的家,是走这条路吗?”
农夫眼睛往他身后瞄了瞄,看见他背着的剑,猜测道:“这位可是来自明德院的少侠?”
得到鹿鸣珂的肯定,农夫精神一震,哀叹着那食心魔所作的恶事。
“真是造孽,现在家家户户一到了晚上都闭紧大门,谁也不敢出来,这魔一日不除,大家一天都过不好日子。”
鹿鸣珂皱皱眉,打断他的话,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葛老汉的家?是、是走这条路,没错,一直往前走,有个破房子,就是他的家。他死得真是惨,整个胸膛都被人刨开了,肠子都没了。这人年轻时还算有些本事,日子过得殷实,可惜好赌,赌输了就回家打自己的婆娘,婆娘受不了,连夜卷铺盖跑了,他一气之下把家产输了个精光,亲戚邻居也都跟他断了来往,他就跑来山中搭了个房子……”
农夫还在絮絮叨叨,鹿鸣珂已走远。
“老天爷,求您保佑那位明德院的少侠能抓住魔物,还镇子太平。”农夫对着鹿鸣珂的背影,不甘心又唠叨了两句。
藏在树后的羽徽若,想到鹿鸣珂问路时憋青了的脸,忍不住想要发笑。
鹿鸣珂很快找到了葛老汉的屋子。
葛老汉是在起夜时遇害的,赌鬼好吃懒做,没修茅房,每次都随便找棵树了事,不巧这次撞上食心魔猎食,丢了性命。
他的屋子保持着他死前的模样,屋中杂乱无章,堆着乱七八糟的旧物,角落里积攒着灰尘,飞快窜过两只鼠影,门前更是夸张得挂着张巨大的罗网,一只黑色的蜘蛛懒洋洋地吐着丝。
鹿鸣珂在屋中绕了一圈,出门时,手中拎了个瓦罐。
他带着瓦罐和那条蛇去了河边,先清洗瓦罐,再将蛇剥去蛇皮,去除内脏,切成小段,放入盛有清水的瓦罐里。
随后他又去捡了些柴火,带着东西,折返回葛老汉的家中,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炖起蛇羹来。
夕辉已隐没踪迹,夜色浓如泼墨,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子缀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