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与恶犬(163)
“没见过,是个生人呢,怎么这么多血。”有个东西贴着他的身体,絮絮叨叨,“他手里握着剑,看起来是个剑修,金丹都碎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谁在说话?”鹿鸣珂喉头干哑紧涩,出口的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
“他戴着的这个面具好漂亮。”那东西冰凉的手落在鹿鸣珂的脸上,说是手,细细长长的,又凉又滑,像是海底的某些黏腻的生物。
它拽下了鹿鸣珂的面具,发出夸张的惊呼声,紧接着四周响起爆笑的声音:“嘻嘻,好丑。”
“走开,都走开,不看看你们自己长得什么模样,还有脸嘲笑别人。小哥哥,你莫搭理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我喜欢你,你来服侍我,好不好?”
“臭八婆,你又发春了是不是!他是我先看到的,归我。”一大串吸溜口水的声音。
“什么你先看到的,明明是大家一起看到的,要吃,也是大伙分着吃。”
“分着吃就分着吃,好不容易有口新鲜的吃食,大家都注意一下吃相,别在生人面前丢了脸。”
“就你整日面子,面子,你这个无面妖脸都没有,哪来的面子。我等不及了,你们不吃,我先吃!”
“操!哪里来的怪鸟!”
“这怪鸟抓老子的脸,滚开,滚开,啊!”
“呜哇,这鸟好凶!”
大鸟扑翅的声音,夹杂着乱七八糟的鬼哭狼嚎,好一阵兵荒马乱,四周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不知都是些什么妖鬼邪灵,跑了个干净。
鹿鸣珂耳边终于清净不少,倏然,他的耳尖动了动。有什么在靠近他,那东西暧昧地缠上他的身体,从触感来判断,是头发。
“小哥哥,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这个声音他听过,就是刚才吵着要让他服侍它的女声。
“你是谁?”鹿鸣珂指尖微动,感觉到流失的力气渐渐回到身体。
“我?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他们都管我叫长发鬼。”长发鬼贴在鹿鸣珂的身上,乌黑如缎的发丝足有两米长,俏皮地缠住他的手指,“要不小哥哥给我起个名字。”
鹿鸣珂猛地睁开眼,五指收拢,扯住长发鬼的头发,甩了出去。
长发鬼只有一颗头颅,鹿鸣珂这一摔,用足了力道,那颗脑袋撞在地上,疼得它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发出凄厉的哀嚎:“小哥哥,我错了,不要杀我。”
“这是哪里?”鹿鸣珂用力地扯着长发鬼的头发。
长发鬼的额头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一道血痕,血水流进眼眶,她闭着眼,只顾着大呼:“我的脸,我的脸花了……”
“这里是荒墟,你回不去了,可怜见的,是谁将你丢下来了,那个人心里一定很恨你。”石头后面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那张脸稚嫩如幼童,声音却沧桑沙哑如饱经风雨的老者。
“荒墟?”鹿鸣珂当然知道荒墟是哪里。荒墟,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是羽徽若将他丢下来的吗?
羽徽若,短短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子,将他心尖上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剐得鲜血淋漓。
他像是哭,又像是笑,半弓着身体地,颓丧地坐在地上,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噗地吐出了口血。
那口血雾刚好喷在长发鬼的脸上。
长发鬼停止了嚎叫,面露惊恐。
鹿鸣珂阖了阖眼,双瞳漆黑如深渊,隐约可见其间血雾浮动:“羽徽若,羽徽若……”
他咬牙切齿,将这三个字含在舌尖上,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似要生啖其血肉。
长发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任由谁都听得出来,他对这个叫羽徽若的恨之入骨。
“怎么离开这里?”鹿鸣珂问。
“想离开这里,得去雷泽深渊找那条蛟龙,那恶蛟上古时期就在这里了,离化龙只剩最后一步,被自己的心上人吸干所有修为,丢弃在了这里,只有它记得回去的路。不过,它脾气不好,未必会告诉你。”先前与鹿鸣珂搭话的小妖说道。
鹿鸣珂探手,抓起身侧的东皇剑。
他醒来的时候,东皇剑就在手中握着。是羽徽若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有这把剑,这荒墟里的妖傀邪灵总要忌惮几分。
他以剑拄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腹部本该盘踞着金丹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想起醒来听到的那句“金丹碎了”,鹿鸣珂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