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与恶犬(140)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染红掌中碧玉箫,萧身已断作两截,一截被他紧紧握着,一截被剑气绞成了碎片。
他的袖口衣摆皆是剑痕,惨白的脸上布满细碎的伤口,五指攥着断箫,清瘦的腕间青筋凸起。
“终归……是我不及你。”姜潮生低声喃喃,呕出一口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变幻为不甘心,直到渐渐覆上一层死灰般的颜色。
鹿鸣珂虽赢了,赢得并不容易。一缕血痕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滴滴答答,染红脚下的泥土。
七曜阁的二师兄,当初也曾是惊才绝艳般的人物。
“你赢了,鹿鸣珂。”姜潮生垂下眸子,坦然地承认。他抬起手中的断箫,挥出一道掌风,裹着满地的砂石碎叶,袭向鹿鸣珂。
便是这个间隙,姜潮生出现在羽徽若的身后,手中的断箫抵着羽徽若的喉骨,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鹿鸣珂面色阴寒:“姜潮生,放开她。”
姜潮生毫不不理会鹿鸣珂,当着他的面,状似暧昧地抵到羽徽若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初大好时机,你没有除掉鹿鸣珂,你会后悔的。”
羽徽若心脏一跳。他说的是当初莫愁山上,鹿鸣珂身受重伤,她可以借机除去他。
他不知道的是,那日,他已杀死鹿鸣珂,是她救回了鹿鸣珂。
羽徽若至今不知,她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山风凛冽,她畏冷般地缩起了肩膀。
身上忽的一暖,是姜潮生解下了他的紫金袍,罩在她的身上。而后,听得他轻声说:“没关系,我帮你。”
鹿鸣珂眉头微皱,他在思索着,如何在不伤害羽徽若的前提下,救下她,并除了姜潮生。
“你喜欢她,对吧?”姜潮生抬起头来,这句话问的显然是鹿鸣珂,“你们之间有过山盟海誓吗?”
鹿鸣珂拧着眉不答,脚步悄然挪移着,握着东皇剑的五指不自觉收紧。
“姜潮生,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是你说过,输了就从这里跳下去,挟持师伯算什么男子汉。”宗英脾气最是直接,见不惯他如此,大声叫骂起来。
他的手伤了,声音倒是洪亮,周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的山盟海誓大多都是花言巧语,所谓的一往情深,往往都是自欺欺人。”姜潮生对宗英的骂声充耳不闻,哂笑一声,“鹿鸣珂,验证你真心的时候到了。”
鹿鸣珂确实有过山盟海誓,不过对象是初初。羽徽若还在想着她和鹿鸣珂的山盟海誓,到底是不是花言巧语,姜潮生搂着她,从断崖上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还有宗英等人的惊叫声:“师父,不要!”
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以及呼呼扑面的狂风,叫羽徽若的脑海陷入一片空白。
她以前就听姑姑说过,天渊的煞气很厉害,没点修为的掉下去,会立刻被腐蚀掉全身的血肉,纵是修为高深的,侥幸逃脱,也会元气大伤,留下终生不可磨灭的旧伤。
当初她的父母就是这般,伤了元气,才会死在战场上。
好似过了一瞬间,又好似过了漫长的一生。
嘈杂与喧嚣,都被风声吞没。
羽徽若闭上双目,等待着皮肉皆被腐蚀剥落的痛楚,等待半天,都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
她以为是太过疼痛,以至于丢失了痛觉。
轰然一声,两人砸在了崖底。
骨骼碎裂的声音。
过了许久,羽徽若慢慢睁开眼。
崖底堆满白骨,有人骨,也有兽骨,堆作了小山,有些是自己不慎跌落下来的,有些是清理战场时被人扔下来的。
姜潮生躺在这堆零碎的白骨间,身下血色弥漫。
羽徽若伏在他怀中,怔然睁大双眼。
煞气从四周涌过来,姜潮生的血肉肉眼可见的一块块剥落,露出断裂的骨骼。
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与满脸茫然的羽徽若对视着。
羽徽若如梦初醒。
她还活着,且毫发无损。
她身上披着姜潮生亲手系的紫金袍,毫无疑问,是这件紫金袍保护了她。而最初,这件紫金袍是姜潮生留给他自己的。
联想到姜潮生跳下来时说的那句“我帮你”,她全都明白了过来,这件紫金袍是姜潮生留给自己的生路,他最初的计划是牺牲羽徽若,杀了鹿鸣珂。
到了最后一步,他心软了。
他把生路留给羽徽若,自己走了这条绝路。
姜潮生双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羽徽若凑近了听。
他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