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与恶犬(137)
她刚还想着招揽姜潮生来着。
羽徽若权衡再三,没有再下杀手。
附近还有祝炎的同伙,羽徽若不敢耽搁太久,搀扶着姜潮生离开。待到好不容易甩开祝炎的眼线,两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找了个背风的小山坡,并肩坐在一处休息。
月如冰轮,撒下满地银辉。
风摇着四周的草木,发出飒飒的声响。
羽徽若抱着双膝,坐在月色里,抬手揉了揉颈侧。
姜潮生并未真的咬她,那些血都是他自己划破手掌流出来的,牙尖抵上肌肤时,出于对鲜血的本能,他狠狠地磨了下她的脖子。
她脖子到现在都疼着。
出来这么久,鹿鸣珂那边肯定已发现了,云啸风还在百草门当人质,她不能弃之不管。
是的,人质。
在鹿鸣珂提出将云啸风送去百草门,羽徽若就琢磨出他真正的心思了,他不会放她走,像先前那般用链子锁着她,只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所以,他把云啸风留下了。
留下云啸风,就是留下羽徽若。
术业有专攻,羽徽若承认,羽族的大夫们不及百草门这些医修们医术高明,送云啸风去百草门是最好的选择。鹿鸣珂这一招不甚高明,却极为有用,她都跑出来了,这会儿刚脱身,又要上赶着自投罗网了。
羽徽若拍掉裙摆上的尘土,起身说:“既然已脱险,我该走了。姜潮生,我说的那句收留你,不是诓你,我给你一枚信物,你去天渊找我姑姑凌秋霜,她会安排你入羽族。”
羽徽若抠下明玉刀上的一块宝石,塞进姜潮生的手中,对他抱了抱拳:“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姜潮生指尖摩挲着她的宝石,眼底明暗交织,不知在想些什么。
羽徽若抬步就走,方迈出一步,腰间抵上一截锋刃。
羽徽若停下脚步。
姜潮生握着他的碧玉箫,缓缓绕到她身前,左手抵着唇低声咳嗽起来,歉然说道:“很感谢你肯收留我,但是很遗憾,我不能放你回去。”
伴随着他的动作,那截抵着羽徽若腰畔的锋刃,转移到她的心口,往前三寸,就能刺穿她的心脏。
羽徽若那一刻满心都是被狗咬了窝囊感。
姜潮生指尖轻拂,击了她后颈一下,她登时浑身脱力,倒了下去。
姜潮生伸出瘦骨嶙峋的两条胳膊,将她横抱在怀中,好似说给羽徽若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仇人未死绝,这一生何谈逍遥痛快。”
还活着的仇人,无疑,就是鹿鸣珂了。
羽徽若阖上双目。
*
潺潺流水穿花绕树,向东而去。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凉亭,亭内,姜潮生与羽徽若相对而坐,桌上摆满珍馐美酒,都是少见的珍品。
羽徽若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被姜潮生封了功力,浑身软绵绵的,坐在这里,抬一下胳膊都费劲。
她已经有两顿没有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导致她没有胃口的罪魁祸首,不是姜潮生的背信弃义,是躺在地上的宗英。
宗英浑身都是剑痕,血糊了一身,右手被姜潮生的玉箫洞穿,钉在地上。他身体蜷缩着,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分不清是死是活。
看见他这个模样,羽徽若怎么可能吃得下去眼前的美食。
宗英是鹿鸣珂派来打探她消息的,少年机灵,快七曜阁其他弟子一步找到羽徽若所在,奈何不敌姜潮生,被他擒了个正着。
“不喜欢这些吗?”姜潮生拎起酒壶,倒了盏嫣红色的石榴酒,“我知你不喜人间浊酒,这石榴酒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刚沐浴过,换了件天青色的袍子,长发随意用竹簪半是束起,半是披垂身后,发尾裹着水汽,愈显得乌黑。
这里是他的一处别庄。七曜阁当了这些年的二师兄,所攒的身家几乎都在此了,来别庄的路上,碰上几个围剿他的名门正派的弟子,被他吸了血,现在的他一改先前苍白的面色,满脸都是红润,除却过于清瘦,倒有旧时二师兄的几分风采。
羽徽若不由想起他饮用那几人鲜血后,满脸颓丧地坐在阴暗的角落里。
血魔嗜血,发起狂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从前惧黑的二师兄,做了魔,却见不得日光,被迫终日与黑暗为伍。
他对羽徽若说:“你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这就是如今的我。”
他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读书好,剑学的更好,如果没有望仙台上的那场变故,他会去参加剑仙大会,与鹿鸣珂直面交锋,不管输赢,都会扬名天下,与志同道合的少年们,放纵这大好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