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76)
不习惯就此歇下,瞧着床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倒想去洞外看清此处地形,只是要借下玄月的光,还得等三更之后。
“这几日将就一下,先躺下,想问什么都可以。”周卫序见啊芜迟迟不肯上榻猜中她的心思劝她。
啊芜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午时炙羊时留下的味道一直还在,策马时大风都没能吹散。无法,只能解掉氅衣脱下马靴钻进暖被。这样不洗漱的日子难熬噢,好歹先给个净面漱口的机会啊。
周卫序同样将氅衣马靴脱去丢在一旁,躺进自己的暖被之中,刚着床筋骨立时松懈下来开始犯困。
啊芜静静地瞅着他的侧脸。
他也不回头闭眼任她瞧:“你没有想问的?”
啊芜一笑:“想问的很多,不知捡哪个问。”
“也是。”周卫序道,“往后日子长,有的是时间。”
“这伴水山脉牧民多,我还是怕。”啊芜现下最担心的便是这个。
周卫序回地缓:“此处不是最佳藏身之地,可只有几个时辰,马最大行程只能选在此处,好在天要返寒而后汛期,牧民便会远离河水。”
“要藏多久?”
“我想……需要很久。”
啊芜身子一紧将一口涎水咽下肚,想到每日的吃喝都要在这洞中便惴惴不安,她的月信将至,又与两位男子同住,这可如何是好。
内急又如何是好?还要经过洞口向云岩汇报自己的行踪?若在白日更是难堪。
越想越不安,起了身推周卫序躺进里侧,自己在外。洞内火烛需长亮不能熄灭,很不习惯掌灯入睡,啊芜将烛灯移远些再回到暖被之中。
周卫序伸手摸到她的手握在掌心:“皇帝不会给跶挞思考的机会,不出几日我们便可离开这里。”
啊芜放松了些:“开战后,我们是要回靖安城继续藏匿吗?”他说的需要藏很久,藏回皋国待到合适时机再现身,应该是这个意思,若要继续藏匿那她便不能回乐坊舞曲。
周卫序睁开双眼,侧过身子瞧着她轻轻道:“不可回去。”
不可回皋国只能藏匿在跶挞境内啊,啊芜冲他笑了笑:“亲王被掳,皇帝出兵讨伐,这倒是个极好的理由。”使计假被掳为上策,待日后朔王现身纶涸,纶涸百姓定会想起朔王此番诈掳恩情。
在纶涸许久,啊芜也便知晓纶涸百姓心中所想,往年的太平日子都是先前打下来的,许多年长的老人道,也该挫一挫跶挞的锐气了。
啊芜未想到的是皋国的皇帝和朔王,竟会这样铤而走险,暗联博朵想一举击垮跶挞。
“我的那位皇兄在朝堂与一众求和大臣斡旋近一年,便是为了此次顺利攻打跶挞。”周卫序将他的暖被往外一掀,两床暖被大半重叠在一处,“第一次跶挞扰边,丞相上疏和谈,往后几次跶挞掳掠纶涸丞相始料未及,皇兄深知丞相年事高脸皮薄又幕僚众多,一时改不了口上疏讨伐跶挞,皇兄便当机顺势继续遣人谈和,丞相骑虎难下。”
他又接着说:“我在跶挞失踪并藏匿在跶挞,只有皇兄和我的亲信知晓此事,所以我们得藏好了,等皇兄肃整完朝堂我们才可回去。”
这是第一次他对她细讲皋国朝堂之事,这里他称呼他的大哥为皇兄,从前他只说是皇帝。
“万一就这样死了怎么办?”啊芜想想道,“你死后皇帝给的功名定会载入史册,我呢,无名无分真是不值得。”
他一笑,伸手抚着她的脸庞:“你会活着,且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啊芜盯着他喃喃认真道,“那便用我这精湛的武艺讨个名垂青史吧。”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扯过暖被将脸捂紧,连同他的手。
周卫序累了,只要同她在一处总是困顿得要命,笑着点头附和她。
“跶挞一直想入主中原,听闻他们一直在学中原话学中原礼仪,今日一见我倒是佩服起他们,中原话说得竟如此之好。”啊芜说道。
周卫序心下微微一颤,问:“你可会跶挞语?”
“略懂,不太会说。”
“你是否通晓律曼耶和文?”周卫序再问。
啊芜满是惊讶,知她通晓律曼耶和文的人并不多,那是她年少得意之事,随着她长大,律曼耶和国消逝,便没有人再提及此事。
“你怎么知道?”啊芜不禁问,身在皋国的他怎会知晓她年少时的事情。
周卫序将她拥进怀中,缓缓道:“我还知晓大将军丁崇毅之女丁芷录通晓五国外文,可以文书往来,天赋异禀。”
这句话她的阿爹也同样对她说过,那时她的阿爹还未得武安君封号,她的阿爹将皇帝夸她的话带回家中学给她听,与周卫序说的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