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68)
周卫序这才开口:“这枚朱钗算是找到了它的正主,只是它不配你,改日我再送你。”啊芜品着他奇怪的话欣然称谢,“好物不嫌多。”
啊芜望向云岩,云岩不像她这样轻松,一脸正气肃然的模样透着倔强的可爱。
临行前话不宜多,众人将他们送出宅院,外头又有人迎他们,送他们出纶涸北关,最后开始策马狂奔。
迎着风,啊芜身下的电掣如鱼得水,跑得飞快,周卫序和云岩的马自然不差,紧随其后。中途歇息了一刻钟,又骑马上路。
一直在策马,啊芜每隔一小会儿便会摸一摸头上的朱钗,生怕它颠掉了,最后索性取下,待到涴丘时再簪上。
算他们运气好,赶上个晴朗日子,只是这风呀太大,能把人的脸吹裂开,幸好阎科提早备的鹿皮面罩,才让他们幸免于难。
将到涴丘时,啊芜勒马停下,去到河边解开鹿皮面罩,从怀中掏出粉盒补妆,抹口脂,簪朱钗,最后对河照了照才算满意。
云岩这除去功夫之外什么都不太懂的人,此时瞧着啊芜对河梳妆,有句圣人之言从脑中呼啸而过——天降大任于是人也,他只记得这半句顺口的,后面的横竖都是些苦词,想不起来,跳下马来去河中往皮囊之中灌水。
啊芜重新上马,人瞧着神气了几分,再望向周卫序,只见他在眺望远方,啊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蓝天碧水,雪已开始消融,空气中飘着一丝裹着泥土的芬芳,随着冷风钻进鼻子,啊芜身子一缩拢紧氅衣,策马时的热血不消一会儿就被冷风给吹没了。
涴丘,她还是十分期待的。
云岩上马,三人再次踏上和谈之路。
这次是周卫序在前先行,远远地啊芜瞧见涴丘饶河弯道处三点人影,整颗心脏随之扑通扑通直跳,手再次抚了抚朱钗,深吸口气尽量安抚好自己。
行至弯道处,三人勒马。
跶挞来的也是三人,其中亦有一位女子。
在前的便是跶挞小王卞臣支,只见他引马上前几步豪迈一笑:“周卫序,好久不见。”那虬髯像是假的一般糊在脸上,啊芜听他声色,瞧那眸子里还透着亮光,才觉着他是个年轻人。
“好久不见,卞臣支。”周卫序放声寒暄。
卞臣支扫过云岩与啊芜:“这次你们皇帝才像话,让你来和谈。”语气不亢却能听出其中轻蔑,“跶挞虽寡,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意轻视的。”
啊芜水眸一紧,盯住卞臣支,这骂皇帝的话,作为本国外使的周卫序听在耳中不知该如何应对。
周卫序怅然一笑,不对此做任何回应,只道他的:“我此次前来,只将皇兄所托要事传递与你,望和谈之事顺利达成。”
啊芜心中直犯嘀咕,这姿态低得不像是一大国外使,皋国皇帝竟能托自家外使办事,连对面的卞臣支都不信,只见卞臣支也觉好奇:“你皇兄托你来递话?”他嗤鼻道,“此次虽不能正式签订和约,我倒是想知道你皇兄诚意有几分。”
卞臣支鼻子戳天的模样让云岩都快安奈不住了,幸亏朔王提早嘱咐过,无论遇何事都要隐而不发,所以只能板着脸不漏声。
对面的女子独自引马往他们这边而来,她昂着头一直睨着啊芜,啊芜也不示弱将后背挺得更直了,目光锁死女子恭迎她前来。
啊芜从下而上将她粗粗扫过。
女子着玄色羊皮马靴,一身崭新黛紫色箭袖骑装,雪色狼围领,同自己一样,脸上上了细致的妆,鹅蛋脸,仰月唇,细长眼,一双长眉斜插入帽檐,衬得脸越发的娇俏可人。
她的珍珠耳坠子在风中打转,啊芜最后落在了她颅顶之上,喜欢她这顶暖和的浅木槿色茸帽,与黛紫色骑装甚是相配。
女子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周卫序身侧。
周卫序没看她,声色萎靡起来,缓缓道:“今日替皇兄转述三要事。其一,皋国可出兵联合跶挞齐力讨伐博朵,前提为跶挞退至邙山以北,不可再犯我国边界。其二,归还被掳民妇。其三,若跶挞有意臣服,年赐黄金千斤,布帛万匹,羊两万腔以解跶挞物匮人乏之急。”
卞臣支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仰天哈哈大笑:“我的好妹妹,你可听清楚了,让我们退至邙山以北,邙山以北……”突然刹住笑声恶狠狠地盯住周卫序,“你家皇帝还真敢想,赏赐跶挞?跶挞不是你们的藩属国。”
周卫序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望着卞臣支:“大王莫动怒,我也只是替皇兄先行递话,如有不妥你告知于我,我定能转达,日后可再商榷。”
这声叹息谁都听不见,可切切实实地落在了卞臣支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