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61)
郑业登时疑惑起,适才明明看芜娘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怎么说翻脸便翻脸了呢,他闻着飘来的饭菜香,甩着小袖奔回隔壁,用饭。
丁芷录坐定,细细用饭,只是,吃下几口便搁在了一旁,起身出屋,她要去寻阿娘。
她的阿娘一年前被送来辛川镇芜宅,和她阿娘一道来的还有朔王府的那些死士,死士未回去,散落在辛川镇全地。
辛川镇,地处偏远,但京师时政讯息却异常活跃。
武帝崩逝,留有子嗣,两位异母皇子如今也该有四岁了,听闻唯一的公主最得宠,可以说是被太后按在心尖上宠,早早在京师开公主府,选定最富饶的封地,还贴上余生太后俸禄给公主作为嫁妆。
啧啧啧,往后不知哪个倒霉男儿敢尚公主,谁当驸马都尉,恐怕都不会入太后的眼。
皇帝周卫序,这也是个可怜男儿。先帝一统天下,给他留了个空虚国库,朝前威武雄壮,朝后每日在案前细算银钱。
为了几两碎银,操碎了心。
先帝这手兄终弟及,终得极好。
后宫,更不堪提,先帝妃嫔迁居行宫,只余些老太妃和一位公主。早年花名在外的朔王,竟不立后不纳妃,还立了聪颖的先帝皇长子为太子,给自己的后路给断了个干净。
不管白日黑夜,一不留神,真怕这后宫能摸出鬼来。
丁芷录立在斋馆前轻轻叩门,侍女开门引她入内。
佛堂前念回起身,回眸,唤了一声:“录儿。”
丁芷录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阿娘……阿爹平反了。”
念回一颤,染上俗念。
“当真?”
丁芷录狠狠点头。
念回提步,拥她的女儿入怀,二人肩胛相依,无声流泪。
“录儿,回去罢,他在等你回去。”念回做不到不理俗世,如今她的牵挂已解,而女儿心中所念,她明白。
丁芷录抽出巾帕,给念回拭掉眼泪,只说:“再等等。”
周卫序从来没有直接与她联系,在辛川所做的一切也只求她能先给个回应。
念回笑意盈面:“芜宅交给阿娘,阿娘是死了的人,此生便留在辛川替录儿照看芜宅,人生苦短,你趁年轻和对的人应当多相聚,虽然他是帝王,可也是人,孤独一人在皇宫……会……会憋出病来,像武帝一样。”
丁芷录被最后一句逗笑,她的阿娘竟也有这样说话随意的时候。
“再等等。”丁芷录说,“他做这么多的事,是有目的的。”
念回不言,拉过丁芷录跪上蒲团,诚心叩拜。
第二日休学,丁芷录独独带上郑业去溪边钓鱼。
辛川是个好地方,冬不冷,溪水暖。郑业夏日就爱在溪中摸鱼。摸鱼,心倒是沉得住,只是他没钓过鱼,觉得麻烦,今日芜娘一身轻装带他钓鱼,他真是吃下一大惊。
平日里一板一眼的芜娘还会钓鱼呢。
按吩咐摸了一桶的水虿当鱼饵,跟在丁芷录身后,心里有些不情愿,就怕雷声大雨点小,糟践他捉的水虿。
哪知,钩刚沾上溪面就提上来一条鱼,在正午的暖阳下扑腾着银光,郑业眼珠子瞪得老圆,这灵敏的白条在水里可不好捉,竟这样轻松地被钓了上来。
二人涉水站在溪中,郑业将木桶固定在两只小腿中间,拽了拽丁芷录的衣袖。
丁芷录回看他。
只见郑业双手使劲在眼眶上刮着,大声道:“先生教的,刮目相看。”
丁芷录不苟言笑,回头收线。
“去岸上拿木桶。”她道。
郑业讪讪,提起夹在小腿的木桶往岸上去,又想,岸上的木桶太小了,他可是摸了一桶的水虿呢。
最后装满两桶二人才收场。
白条上岸后活不长,况且挤得满满当当。
郑业想赶紧回去,去宅内炫耀,丁芷录问他:“来时带的两柄木剑呢?今日芜娘教你两招。”
郑业被骇住,一时辨不出真假,咽了咽口水,默然去寻剑。
等丁芷录翻腕试剑的时候,那招式看得郑业目瞪口呆,立时猜测芜娘是隐匿在民间的武林高手。
兴致勃勃地想学上几招。
郑业哪见过真实成套剑术,被丁芷录的木剑晃得天旋地转,瘫坐在地:“苍天啊,纵使我郑业刮目相看,也看不出遗珠蒙尘呐!”
当即跪地,要丁芷录收他为徒。
“待你文有所成,此事再议。”丁芷录收剑,道,“芜娘我,只会有文武双全的徒弟,你还不够资格。”
郑业顿时胸中愤懑,被人瞧扁的滋味实在难受,且瞧得太过真实,他文不成武不就,更闷。
“此事就当是你我的约定,不可与旁人提起。”丁芷录给他留下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