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4)
姑娘们两月未曾如此整装跳的酣畅,个个嫌未尽兴,紧要的是这后半曲还是个迷,只闻乐声谁也不曾瞧见过如何作舞。
脩娘遣众人暂且散去,只留下啊芜、尘乘和尘敛。
待到乐声停歇,护侍放行众人们才可回来。啊芜将这完整的舞曲从头至尾扎实地练上一遍,气息还是有点急,舞毕累得瘫坐在椅上。
其中几处仍然不满,剑指之处不妥,三人交错对剑犹觉烦乱花哨,少了些许真实。
脩娘倒是十分满意,还剩余一月,多加揣测调整定能夺得满堂彩。
她最担心的还是啊芜的体力。
往常后半曲的舞剑只是他们三人暗下切磋,并未与前半曲连贯,今日啊芜一人能舞完全曲,她已非常高兴。
剑艺无需精湛,行云流水,气势磅礴方显大气,大事落定,料知此女子必成大器。
她对啊芜说:“姑娘回房稍加休息,待她们排演完,最后你再舞一次即可。”
啊芜点头应下,回房时,与姑娘们一一打过照面,个个目光如炬,仿佛想一眼灼穿她。
平日里从未照面擅抚琴作诗的斜衣,舞艺超群的喜儿也赫然在列。
擦身而过,微微颔首。
啊芜惊叹于斜衣的容貌,这容貌与她身上的诗卷气浑然一体,目光清浅,清浅中又带着若有似无的正气,这一丝正气恰恰将她与世俗隔绝开来。
真是一个天赐秒人。
啊芜想,倘若她是男儿身,即便散尽家财,定要夺一夺这美人的芳心。
此刻,多看她几眼也无妨,又不花银子。
从前因阿娘严苛,听的最多的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乐坊,女儿家家想都别想去。
使上小性子,偶有偷偷出门,以为得了天大的好事,洋洋自喜。
逃转于此,方知竟然错过好些美好的人和事。
啊芜黯叹一声,框束女子的礼法可真多。
倘若去年父亲未曾被枉,在礼法之中的她,那些人和事,也还是美好的。
喜儿不同,年纪轻,身姿婀娜,一双翦水秋瞳脉脉含情,给予人无限遐想,望向啊芜并不掩饰她的探究之意,明艳透亮。
回到卧房,移步妆台前,将朱钗卸下重新梳理。
在坊中的处境微妙,几十双眼睛盯着她,新人入坊就得以重用,除却好奇便是较量。
有这种较量是幸事,可助她有动力早日脱身。
方才见过斜衣和喜儿,不知自己在她们心中留得何印象。
在世十七载,逃亡的一年里方知银子的重要,她想要许许多多的银子,多到能为自己赎身,能让自己有后路可走。
坊外流传脩娘向来对泽国商贾多加照拂,打探后得知脩娘亦是泽国人,壮了胆子来庭华一试,没成想,成了。
这样便成了,是运气好吗?
梳好发理妥妆,体力渐渐回升,啊芜想着舞曲的不妥之处,出屋寻尘乘、尘敛商讨。众人伫立秒花台北侧帷幔后等候,啊芜不想靠近,停在西侧入口小圆亭里,遣了位护侍去寻人。
抬眼间,瞧见二楼雅阁内孤身站立的斜衣,珠帘束在两侧,不同往常垂落及地,斜衣贴着阑珊俯视秒花台。
啊芜抬头望她,二人遥遥相望,啊芜竟瞧出了斜衣眼中的清冷与愁思。
突然斜衣对她笑了笑,啊芜回以浅笑便将目光移开,下了小圆亭。
这一日,啊芜很累。
用饭后想及早歇息,可脑中调整舞曲的片段还在乱飞。
对着铜镜中的人笑了笑。
近来气色好多了,这张脸也是本钱,她自认为手握刀剑,应该配张再英气些的脸,可爹娘给的不能嫌弃。
算了,要求那么多做什么,够用就行,这张脸现在又不是长给自己看的。
脩娘前日让大夫改了方子,汤药换成羹膏,睡前一剂,难吃也得吃。
洗漱完,将芙蓉玉润膏挑来,往脸颊上一抹,快速揉了揉完事。
这东西从前都是符双每晚按着她抹的。
符双,小姐对不起你。
啊芜起身往炭炉中重新加了些许木炭。
今年的四月初,好些姑娘屋中还留有炭炉,怕倒寒。
啊芜东畏寒夏怕热的毛病一直还在,吃多少药剂都于事无补,从小吃的多,长大些自己便不肯吃了,习武之人怎可与药事石作伴。
还是脩娘最懂姑娘,说女子每月耗去的精血得要一个月才回得来,等回来了又开始耗,周而复始,这哪是药石可解决的,得需要好吃食。
让姑娘们冷了多加衣裳,热了多扇风,别胡乱吃药。
脩娘真得人心啊,啊芜听得暗暗拍手。
啊芜新入坊,脩娘私底下还特意嘱咐她要爱惜自己身子,累了便说,不可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