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125)
那些事她不问,他便暂且不说,容她缓缓。
半夜,啊芜再一次被小内侍唤醒,去往那关着猛兽的深林。
周卫烜比昨晚还要癫狂,带着啊芜看遍狮虎豹狼,他真是一个皮货商,在另外的一处地方,她看到了一具具周卫烜亲自剥好皮的猛兽。
皇帝将不为人知的一面剖露在啊芜面前,待到哪日皇帝清醒,回看自己的丑陋过往,啊芜觉得自己会因此毙命。
“丁芷录,你可听过虎啸狮吼?”周卫烜极度兴奋地问啊芜。
丁芷录、临光君、文南乡主、啊芜,这些称谓已经模糊了啊芜的五感,也或者说在深夜的猛兽已经麻痹了她的害怕。
她只觉得困顿。
“回陛下,臣女没听过。”啊芜垂眸回道。
“若一直没听过,你便永远是他们的猎物。”周卫烜似是讥笑,“你若听见虎啸狮吼,说明你是他们的威胁,他们用吼声来震慑你。猎物在眼前,他们想捕食时,总是悄无声息地伺机而动。”
啊芜听不懂这混乱的言语,只说:“臣女只知,陛下白日理朝政,晚上再连宿不睡觉,会头疼,有伤龙体。”
周卫烜的头确实很疼,几近分裂,可他不想睡觉。
“丁芷录,你竟然还能安寝?”
“为何不能?”
周卫烜冲她摇头:“宪厉国不行了,泽国出兵压境,准备攻打宪厉国。”
啊芜猛地一颤,抬眼看周卫烜,下一瞬便将垂下眼眸不看他。
“陛下为何跟臣女讲这些?”
“为何?”周卫烜笑得张狂,“你可是朕亲封的临光君,朕的临光君。”
啊芜手握成拳。
泽国与皋国是盟国,联强灭弱,最后剩下泽国与皋国,两国必有一大战。
“陛下可会出兵攻打宪厉国?”她问。
周卫烜因她问的这个问题,陡然欢悦。
欣然提声,一字一句说道:“你猜啊,朕的临光君。”
啊芜默然。
她似乎知晓皇帝的癫狂来自何处。他想一统中原,这是所有帝王梦寐以求的。确切的说,应该是他觉得自己能一统中原,且时机已到。
“陛下,”她只说,“您该歇息了。”
周卫烜踱步在她身前,似乎还有话想讲。
最后还是让人遣送啊芜回去。
啊芜也已两宿没睡,屋内熏安神香,勉强让自己睡了半日。
直到午时她起来,整好装,备下茶水,熏上醒神香唤来介忟。
她不能再等了。
介忟似乎已经非常适应那张鹿皮面具,静静地等啊芜开口。
“介忟,今日你将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与我听。”
“是,临光君。”
“那我慢慢问你,你慢慢说。”啊芜问,“你身上的灼伤因何而来?”
介忟一怔,未曾想她第一个问的是这个。
他自忖片刻,道:“大将军府起火,小的以为临光君被困,所以冲进火场探看。”
“为何会起火?”
“大将军因谋逆在宫中被杀,夫人留下血书一封,与大将军府共焚。”
“我母亲何以脱身,以及血书内容?”
介忟看着镇定的啊芜,打好上千遍的腹稿竟然一时顿挫,少顷他说:“血书内容夫人写在院墙之上,意为并不知晓大将军谋逆之事,愿以死证清白。然,夫人用身形相似之仆俾替下真身。”
阿娘说并不知晓阿爹谋逆之事,而不是说阿爹没有谋逆。
啊芜阖上双眼:“可是许登宾助我阿娘脱身?”
介忟一颤,应:“是。”
“我问你的这些,为何你都知晓?”
介忟沉默一瞬,道:“大将军生前曾让卑职打探许登宾。”
“许登宾如今何在?”
“恢复真名午颉,投身在吏部侍郎名下。夫人无名无姓……如今一切安好。”
二人那层没说破的,便不用说了。
盯着袅袅抽出的醒神香,啊芜调整气息,竭力使自己安定下来。
“可知我阿爹被何人所害?”
长久的沉默。
啊芜打起精神,正正地说:“无妨,阿爹被何人所害,日后我定会查明。”
介忟抿紧嘴,跪了下来。
啊芜一惊,忙去扶他。
“是我将你害成今日这模样,我对不起你,介忟。”啊芜竟扶不起他,“你对我一跪再跪,我无以为报。即便不知也无妨,你已经做的足够多,我只是随口一问。”
介忟这次抬眸,用唯一的眼眸透过鹿皮面具的空隙看着啊芜。
时间停滞。
“介忟。”啊芜装作若无其事,“无妨的,你将实话说与我,即便是许登宾与我阿娘被人利用陷害阿爹……我也能受得住。”
她能受得住,她真的想过。只是她的命该一分为二,一半归于阿爹,一半还给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