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69)
“朕要试试,一个活人撕咬成骨头渣子,完全消失不见,究竟用多长时间。”
这时间不能超过一盏茶。
换句话来说,一盏茶之后他来察看死尸,死尸必定要完全被恶鱼吞咬殆尽。
否则……润润或许真的还活着?
御河中那群恶鱼都是先帝放的鱼苗,前些日捞上来时,并未直接屠杀,用专门器皿养起来了。
陛下三天没命人喂养那些鱼,鱼饥肠辘辘。
原本鱼官也是三天以猪羊之肉喂养鱼儿一次,鱼儿的饥饿状态,应该和润润跳摘星楼那日相似。
死囚被抓过来,堵住嘴捆了手脚,瞪大眼睛中,流露巨大惊恐。
陛下选的人是和润润体型差不多的。润润是小姑娘家,要找个和她一样瘦弱的死囚也容易,连续七八天饿着便好,自然骨瘦如柴。
裴青山向陛下拱手,准备就绪。
陛下坐在御河岸边的龙椅上,冰冷地挥挥手,垂着眼皮。
跳吧。
死囚被从摘星楼最高处直接踹下来,扑通一声,激起巨大水浪。
群鱼跃将上来,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撕咬,以及死囚惨烈的哀嚎声。
有内官专门计时,一盏茶。
时间到了,准时把人捞上来。
死囚虽面目全非,周身许多地方也露出白骨,但形体尚在,远远没到骨头渣滓都不剩、完全消失的地步。
食人鱼虽凶狠,一盏茶时间过短,倒也没那么可怕能把一个活人咬没。
陛下右眼皮剧烈跳动,神志久违的悸动。
暮色将至,将他浓黑的影子拉长,越发显得他深重。
答案十分明显。
是了,前些日是他伤心糊涂了,忽略一些关键细节。
他问裴青山,“张佳年的下落呢?”
张佳年不知所踪,说要回老家安置父母,父母也销声匿迹。至于公主赏给他的银钱宝器,随之消失。
陛下揉了揉太阳穴,思路越来越清晰。
他虽然没有确认的把握,但较目前种种证据来看,很可能有人徇私舞弊,试图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伤感、愠怒和希望同至,当真五味杂陈。
他眸色晦暗。
似抓住一点点希望,又怕这蛛丝般纤细的希望化为泡影消失。
“去永安王府把找薛岁岁来。找到后不必回朕,直接用刑,到她吐口为止。”
第29章 插翅难飞
陛下要拿谁, 谁逃不了。
北镇抚司黑压压的飞鱼服和绣春刀涌入永安王府时,王爷正自睡眼惺忪,搂着美妾岁岁做春梦。
乍然见这么多太岁神,王爷激灵灵一惊, 天灵盖都跟着发凉, 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指挥使裴青山进来后, 二话不说, 直接命人将岁岁从床帐中抓出来,岁岁尚睡眼朦胧。
王爷见他们敢动自己女人, 勃然大怒, 方要出言叱责,裴青山却亮出陛下口谕。
岁岁, 是陛下叫拿的。
此女与薛婕妤失踪之事有关, 有一些话,陛下希望从此女口中问出来。
裴青山素有铁面阎罗之称, 不由分说便押走岁岁。
王爷衣衫凌乱地坐在床榻上,呆滞片刻, 彻底懵掉。
失踪,为何说薛婕妤失踪?
难道薛婕妤并没有死, 仅仅失踪么?
这也太突然了。
但见岁岁被拖走的表情,无半分畏惧。那些冷酷男人的硬刀横在她脖颈间,她大义凛然, 隐隐现坚韧倔强之意, 似早已料到有此一难。
王爷责怪地望向岁岁, 他真想吼她, 你到底做什么了?润润到底死没死?你是想把王府满门都害死吗?
岁岁侧过脑袋去,避开他的目光。
糊涂, 糊涂。
王爷心中暗骂,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十八般刑具俱全,任凭再越黑杀人风高放火的穷凶极恶之徒进去也会掉半条命。岁岁一介丫头,焉有活数。
千防万防,终究叫岁岁和她那妹妹勾结到一块去了。
若真欺君之罪,该当如何承担?
就算他堂堂王爷,估计也难保她。
谢寻章似热锅上蚂蚁,惶惶难安,急匆匆更衣也随之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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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是座边陲小村庄,背倚绵绵远山,绝壁千仞,山雾笼罩。
小村庄仅仅居住五十多户人家,当地百姓淳朴,时兴以物易物,盐巴是硬通货,银钱反倒无人认。
村口新来一对年轻小夫妻,支起摊位做卖豆浆的小本生意。
男的俊秀清雅,身着洗得发白的长袍,看样子像读书人。
女孩常自裹着面纱,平日很少说话,远避人群,仿佛患有孤僻症。
论起招揽客人他们并不算如何热情,好在价格公道,忽略蝇头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