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60)
润润。
天上的星宫是不是也如此冷情?
你回来吧,好不好?
咱们在人间做一对双飞眷侣,不比天上的星宫更快活。
没有人回答他。
他自己也知道除去刘德元,没人会应声。
寂寥的回响萦绕在昏暗寝殿之中,她在时他也没觉得多重要,可一旦没有她,他怅然若失,心口似缺口,无法填堵。
终是化作浓浓长叹。
陛下起身,将手中小梳子还回到妆台奁匣之中。奁匣有好几层,最下面的几层是上锁的,锁藏在明显的地方。
他用锁打开了她的奁匣,以为她锁闭了什么秘密,打开来,却是他赏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
腕镯,耳珰,蝴蝶红钗子,零零散散,记得还是她初入宫时他赏赐她的。
均非什么名贵之物,一些边角料而已。
边角料,也值得你如此精心收藏?
把它们丢掉吧,朕再给你一些名贵的。
明珠要最大颗的,宝石要最亮眼的。
再莫如,你自己去库房挑,看上哪个要哪个。
你生得美。戴上好看的首饰,一定会更美。
润润?
你又不应声。
奁匣第三层里面还有许多薄薄宣纸,密密麻麻,画着他的一些喜好。
想来教习嬷嬷教润润的,她字识得不算太多,干脆便以图案记录。
陛下顺手把那几张宣纸拿走了,她对他用过心的痕迹,他都想珍藏。
观宣纸上的图案,润润画的画,小人一个大叉子,他破涕为笑。
画得真丑呀,运笔毫无章法。
什么时候回来,朕得好好教教你。
朕把着你的手,耐心教你。
你聪明,很快便能学会了。
……
永安王在郊外给润润立了个很随便潦草的衣冠冢。
其实他本人对润润毫无感情,之所以这么做,只为迁就岁岁,方便岁岁祭拜。
谢寻章反感岁岁老哭丧,哭得人心慌意乱。
如今窦氏乱党已除,正是封妻荫子好时机,哭什么哭,他该和她顺风顺水恩恩爱爱才对。
至于她那卑贱妹妹,左右楼都跳了,尸骨无存,听闻陛下这几日也淡忘,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更无需在乎。
一只小蚂蚁死掉而已。
“多谢王爷。”
岁岁腰带上系块白布,发髻间簪有枚服丧的白花。
谢寻章搂着岁岁,陪她到润润的衣冠冢前烧纸。
他低头亲着岁岁额头,
“你妹妹已经为陛下完成了使命,她在天之灵会安息的。你好好伺候本王,好好过日子,便是对她最大的告慰。”
岁岁闻此苦笑,论起春风得意,朝中无人风头能超过王爷。
谢寻章是陛下此次平乱的大功臣,端端是扬眉吐气,连岳父孙丞相都惨遭贬谪。以后他不必畏惧王妃,是永安王府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岁岁心里明镜似的,陛下欲杀贵妃,因而随意在后宫中找个替罪羊,嫁祸给润润。
否则他亲自下手杀枕边人,岂不叫天下人指摘他薄情寡义,背上冷血无情的骂名?
狠毒之君王,日后史书工笔也无法书写。
即便润润不跳楼,凭陛下的狠毒程度,过河拆桥灭口绝患,多半也要赐死润润的。
朝政和后宫中的事,肮脏恶心,又哪有干净。
陛下要找替罪羊,为何非找上润润?
……因为润润毫无家世,无娘家撑腰。后宫中其他女人譬如芳昭仪、张荣华等等,各个家世显赫。
虽然也可堪为用,终究不如润润用来方便顺手,用罢一杀,不留隐患。
他是帝王,最无情帝王家。
可怜的傻润润,还对那男子动过情愫。
岁岁拭干泪水,“谢王爷赐妾婢妹妹一个衣冠冢,让她魂魄有冢可归。”
王爷弹弹她雪腮,“你知道感恩便好。宫里不可能为你妹妹准备坟茔的,以你妹妹的身份,即使找到了她尸身,估计陛下也会草草丢入乱葬岗。唯有本王特意花大价钱买下这块坟地,专门供你妹妹使用。”
岁岁咧嘴,脸色极难看。
忽然想起什么,谢寻章道,“……以前见你们姐俩和新科探花郎张佳年关系好,怎么你妹妹死去,他倒很安静,半点伤心也无,本王以为他会哭得昏天黑地。”
岁岁眼皮乍然一跳,“探花郎张大人如今乃公主殿下驸马,正春风得意,怎会还惦记我们姐妹俩啊。”
况且她那妹妹是陛下的女人,再是卑贱,死后也轮不到张佳年哭。
谢寻章讽刺,“也对,我还以为那穷酸举子多痴情。”
坟地幽寒,时有老鸦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