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344)
傻瓜。
永安王府早晚被她连累死。
润润怔然转过头,双目比兔子还红,圆溜溜地睁大,缠绕血丝,犹自带着哭腔道,“什么?”
谢寻章点到为止,昂着头走了。
润润又惊又慌,陷入深深的迷茫中。
怎么回事……
再一看棺椁,确实有点不对劲。
若陛下驾崩怎么说也得停在皇宫主殿,群臣叩首,储君侍奉,宣读遗诏,哪有随随便便停在春晖堂这冷宫一隅的?
棺椁的形制,似乎也仅仅是太妃所用。
惊魂尚未定,少顷听得外面太监低沉的喊号声,“陛下驾到——”
进来的男子五官英挺,眉目如画,撑伞于雨中宛若一副湿墨滃染的山水画。
他一袭肃穆的玄服,腰上佩系白绫。虽脸色略有些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冷静自持的风度。
是陛下,是谢郢识。
他眸中悲喜悦颤,见到她的那一刻,哀波变为甜浓的光。
柔哑欲诉道,“润润,朕等了你六年,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润润登时百味交杂,泪崩出来。
他没死,他骗她。
她有点气,登时转身便要走,却被陛下一把拦住,死死禁锢了腰。
润润哭得已将近失声,随即被他打横而抱,出了灵堂便急不可耐地吻在一起,吻意化作雨点,比漫天微雨更急。
许多年不见,他瘦了,却更坚毅了。
她也瘦了,出落得却越发成熟了。
没有任何语言能代表这一刻的急迫。
唯有吻,千千万万个吻。
太监们着急,匆匆忙忙一路举扇为他们遮挡着,直到来到离春晖堂最近的长信宫。
这里原是陛下宠幸嫔妃的地方,因陛下疏离后宫已久,早已荒废。
很久以前陛下初次在这里宠幸了润润,如今他们又回来了。
陛下随意踹开一间内殿,将润润丢到柔软的榻上,眼睛极度洇红。
六年的思念啊,多么沉重,沉得压死骆驼,沉得犹如泰山压顶。思念排山倒海地卸下,两个人都快羽化而飞仙了。
“润润,说你再也不离开我,再也不抛弃我。”
若非他利用太后逝世一事诈死骗她,诱她回宫,润润这狠心的小东西还不肯见他,是让他活生生相思沥心剖胆而死。
他笃定了她会惦记他,才蓄意制造自己虚弱咽气的假象,这些年痛苦孤独实在难熬,索性他成功了。
润润哭着,欲迎还拒地哭。
“陛下,你骗我,我恨你。”
她自己却紧紧捧住他的颊,重重地吻他,不让他错开半点。
“你不准再离开我!骗我!”
内心的记忆可以篡改、褪去,身体的记忆却绝不会。
彼此曾经无比熟悉彼此,到这一刻倾泻无穷思念,完全适应着,严丝合缝,仿佛他们天生为彼此而生。
陛下深情地施加着,润润又痛又乐地承受着。
陛下将她倾覆,“只怕想离开的是你!”
他们彼此合连在了一起,今生再不会拆开。
……
年幼的呢呢正在廊苑下,亲眼见父皇疾步抱了个女人回去,看不清女人的面目,而父皇如狼似虎。
呢呢惊呆了。
父皇是坏人,食言而肥,说好一生不再纳其他娘娘的。亏得他前几日思念母后,她还好心安慰了两句。
雨中,公主嚎啕大哭起来,替母后不值。
刘德元见状赶紧领了小公主,“奴才的小祖宗,您母后回来了,您父皇高兴得不得呢,您怎么还哭呢?”
·
六年的情绪发泄下来,润润差点死在鹅梨帐中。
袅袅帐中香飘来,让所有情绪到达极点。她静静攀住陛下的手臂不放,指甲掐进他的手臂中。
为了利用她的同情心,引她回宫,他居然诈死骗她。
润润越想越气,
害她白白流了那么多泪水,他真可恶。
……但他又没死,真幸运,太好了。
其实这套伎俩错漏百出,首先皇帝驾崩的场面绝对比一个废太后过世要大,且彼时皇宫定然变天了,群臣蠢蠢欲动,天下焉能如此平安?
润润心思单纯,也就骗得了她。
她这一朵小白花,又落在大灰狼手中了。
润润被陛下弄得浑身疼,肌肤青紫,一边哭一边爬起来,从包袱里掏出路引全给他,
“还给你吧,谁稀罕。皇宫也是我的家,你凭什么将我赶出去?”
区区几万两银子就想叫她净身出户,他想得也太简单了些,没门。有她纠缠他的时候,她贪婪得很,今生有跟他讨不完的债。
陛下亦温柔而暴烈道,“是得还朕,朕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投罗网,今后别想再踏出皇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