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318)
“想什么呢?”
陛下问,将软枕抽开从背后圈住她,当她的人形靠垫。只要他在时,总喜欢这般亲热地抱着她。
润润想自己一人静静待会儿,刚要开口驱赶陛下,蓦然瞥见他双膝——他那夜在她床畔跪了一宿。
润润心肠微微发软,便没反抗。
“没想什么。”
润润依偎在陛下怀中,如今她怀龙裔,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特别强烈喜憎的情绪,仿佛在这宫里生活得久了,感情麻木。
陛下逗话,“没想什么是想什么?”
润润懒得和他饶舌,疲惫闭上眼睛,
陛下双手挽在她身前,将她身子锁住。下巴埋在她颈窝处,沙沙有些痒,呼吸亦微烫。
似乎犹豫了好半晌,他才腻声乞怜道,“润润。既然咱们的孩子都有了,你便答应了朕吧。”
——自然是指皇后的事。
这些日来他坚持不懈,水磨的工夫没少使,落下一身伤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她不爱他,也多少可怜他一下吧。
润润未置可否。
陛下固然对她是诚心的,她也愿意原谅陛下。但不代表以前的那些伤害可以一笔勾销。
伤害似深入心墙的钉子,虽钉子本身被拔出,钉孔还在,心永远是千疮百孔的。
润润仰脖,额头正好磕到他下巴,“臣妾不做皇后照样可以为陛下繁衍后嗣。”
陛下摇头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陛下遗憾:“你当皇贵妃的话,百年之后,朕是不能和你做名正言顺夫妻的。”
百年之后,他想和她合葬。
当泥土腐烂了身体,人间千年岁月过后,他和她还共眠在一处,生生世世,永为夫妇。
他们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堂堂正正管他们叫一声父王、母后。
如果她只做他的妃子,虽他后宫也只有她一人,但怎么看怎么像露水情缘,容易被史书工笔所忽略。
他对她的情要照进汗青里。
润润沉思着,陛下的掌心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含几分诱哄的意味。
室内烛光缓缓燃,气氛融洽而和谐。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时光停止了流淌。
陛下伏在她耳边说情话,最特殊的一句,“润润。求求你。给我一个名分。让朕名正言顺地当孩儿的父。”
他现在如此卑躬屈膝。润润唇角扬起弧度,觉得略有几分好笑,偏生他说得无比认真。
她试探地问,“陛下爱过我吗?有多爱?”
他恳然道:“爱过,现在也还在爱,快爱死了,爱得不能呼吸了,爱得想天天给你跪下。”
否则她见过哪朝那代的帝王,一而再再而三给妃嫔俯首做小的。
润润哂,不以为然。
陛下揽着她又靠近了自己几分,极低极哑地说,“润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初见你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每每伤害你。我天天召你侍寝真的不是因为那点欲,我是……喜欢你。”
“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那夜永安王说要送人来,我打定主意将人轰走的,可我最后还是把你留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要你。”
“我身边确实没留过女人,连那窦贵妃也逢场作戏,我只和你有过夫妻之实。”
语声沾染些哽咽的忧伤,
“可偏偏你那般不喜欢我。”
说心里话时,他总喜欢用‘我’。
当初他觉得她出身微贱,轻视于她,只用个小小宝林之位便打发她。
现在,她同样也打发了他。
很难说不是一种报应。
润润心平气和地提议道,“陛下应该把三宫六院召回来,为您的后嗣考虑。”
陛下坚毅道,“不,你已经有了身孕。朕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润润道:“若臣妾并没有怀孕,也不打算留在皇宫陪伴您呢?”
他也一个人?
他现在多纳些妃子是明智的选择,这片不属于她的皇宫,她早晚要离开的。
陛下闻此,既似叹息又似呻.吟,缓缓道,“那朕也不纳旁人。朕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回来的那一天。如果你到了八十岁也不回头,朕便独自变成颤巍巍的老公公,孤独终老了。”
润润莞尔,以为他是说笑的。
如果她真离开,几日他能忍,一两个月他或许还能忍,好几年呢?他春秋正富,正值有需求的时候,哪能忍到八十岁。
即便他自己无意于女色,他的满朝文武恐怕也会锲而不舍地上奏,让他广撒雨露多生儿子,将来好甄选个皇太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