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216)
她原来打的是这心思。
眼见帝王脸色掠着一层暗云,浓浓月色中,周围仆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触了天子霉头,脑袋搬家。
永安王在旁边,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惊肉跳。
薛润润到底是疯掉,还是吃熊心豹子胆,她不把整个王府害死不罢休是吧?
“皇兄……”
王爷试图劝谏两句,陛下没理会,径直从王府正殿出来,即将迎来一场兴师问罪。
那排矮矮的下人房子,婢女正在门外恭敬守着。德妃娘娘有吩咐,要自己呆着,无需任何婢女服侍。
陛下一至,那些婢女纷纷退避左右,自有下人为陛下开门。
他踱进,情绪莫如离开时那般温和,千句万句问罪之语。
……却见润润昏倒在地上,白裙散开,似只奄奄一息的白蝴蝶。
陛下微惊。
满腔的愠意登时被浇灭了,他三步两步到润润身边,将她扶在怀中,姑娘面若金纸。
探鼻息,一息尚存。
下人们也跟着涌进来,永安王见此更惊,惶惶冒出细汗。他一直好好供着润润啊,可完全没敢虐待润润。
陛下搓了搓润润冰凉的脸,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忘记那些呵责之语,也忘记自己是来兴师问罪,叫了几声“润润”“润润”不应,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铺上,同时传太医。
“润润!”
陛下眉心隐隐生疼,倒抽口凉气,
是方才他的动作太烈,伤到她了吗。还是说她藏了个张佳年在府中,知事情败露,吓得肝胆俱裂晕过去?
知她还爱着张佳年,陛下浑身血液愤然逆流,想把她撕碎;
可见她这般昏迷着,他又想把自己撕碎,给她赔罪。
陛下又爱又恨,痛然将润润死死抱住。傻瓜,他不会杀她的,就算她和张佳年再私通,就算他剁了张佳年成千万段,也不舍得动她半根头发。
他已承受过一次失去她的痛,如何能再经受这摧心的情之折磨。
他承认自己恋爱脑了,
他的润润,任凭犯下再大的错,只要她肯搂搂他,再掉几滴眼泪,他都愿意宽恕她。
他把她放在心里第一位,饶在大婚前夕也要出宫看她,那般喜欢她、思念她。
她这样一声不响昏倒在地,孱弱可怜,是把他的心肝活活挖出来。
你为什么怕朕,为什么?
陛下好恨,好想质问她,
自打你回来,他一直克制自己的情绪,她和张佳年私会那么多次,他连半句疾言厉色的话也不忍心对她说。
他为什么要做她的哥哥,要她管他叫哥哥?就是因为他想她亲和一些,莫要怕他。
润润,润润……
陛下孤独地阖上眼睛,全身的热量都快给了怀中的润润。
太医到来,为润润试脉,
陛下未曾放开润润,珍宝似的,只移出润润的一只右手,交给太医。
医者沉吟片刻,
“观脉象,德妃娘娘应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以至于虚脱,并无大碍。”
清火调养的药方已命人去煎,稍后便会奉上。
陛下心痛,药,又是汤药。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润润方才喝避子汤时紧皱的眉头,痛苦的面容,
很苦吧。
太医正在此处,陛下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去给朕也配一副药。要丸状的。”
如果皇后的嫡长子诞生之前,他们注定要避子,那么由他事前吃药,他来。润润讨厌喝药,再不喝了。
太医唏嘘,不敢有违,领命跪安。
所有人皆被斥退,这间原本伶女住的下人房中,却有天底下最矜贵的男人。
一盏小蜡点着。
外面冷月寂寂,夜雾森森,
屋内略显得萧条昏暗。
待怀中的润润出了一层热汗,陛下才稍稍松开她,将她放倒床铺上,小心翼翼盖上薄被。
他动作那么轻柔温和,还真跟照顾受伤的小白兔似的。
他兴师问罪的心早已烟消云散,润润这副憔悴样子让他疼得快吐血,如何还会惩罚她。
陛下探着润润呼吸,逐渐变得平滑、匀净了一些。
入夜已深,陛下没回宫,守在润润身边。
他握了她的一只手,紧紧扣住,在她床畔凝视着她,看她菊残霜里色,瘦怯怯的容颜。他神不守舍,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跟她说过多少次,他喜欢她,喜欢她,她为何偏偏不信?
她居然敢在王府和张佳年私会,
张佳年固然碎尸万段亦不为过,若非他爱她,她也早死一百回了。
呃,润润。
陛下几乎半跪在润润身前,无声地恳求她早点醒来。你没事,朕可以原谅你。朕不会怪你,更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