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73)
而陛下,多有几分借酒浇愁之意。
清醒时陛下是那样一个克制隐忍之人,冷静持重,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现在他变了。
陛下把烈酒,当水,
完全毫无感情地喝,灌自己,
饮相思入喉,
实际上已经醉了,可他脸还是渗白渗白的。有些人喝酒不上脸,他便是。
西风簌簌吹不散眉弯,永安王咋舌,皇兄他,真是有些伤情。
永安王猜能惹陛下烦心的,大抵还是润润。当初不该送这臭丫头进宫,两年来惹下多少祸事。
“皇兄,酒烈伤身,少饮一杯吧。”
王爷劝。
陛下揉太阳穴,向侧面微微支颐。
他瞳仁沾点朦胧,眼尾亦被醺意浸得微红。池塘边清风洒洒,吹入凉亭,使他暂时撂下酒杯,稍微清醒了几分。
他问,“女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听起来很困惑,又似自言自语。
永安王斟酌着,皇兄指的一定是润润。润润想要什么?
无外乎荣华富贵,裙钗金银,夫君的甜言蜜语。天下哪个女子不想要这些?
永安王简单说:位份,体面。
位份,体面,
陛下琢磨着,他似乎都给了。
到底还有什么不让她满意呢?
是否因为他仅仅给她一个妃位,没让她风风光光行册封礼,所以满足不了她的虚荣心了?
陛下很乱。
酒既伤身,便停杯。
陛下起身来,头晕。说实话刚才的酒确实太烈,他也确实不是一个擅长饮酒之人,平日他饮酽茶更多些。
永安王关切,“皇兄还安好吗?”
陛下拂手,
回太极殿,随意躺在一长椅之上,捂额沉沉阖着眼睛。
酒意烧灼着他的神经,让他时梦时醒,明明睡着却在做清醒梦。
酒非但没消减愁闷,反而令他更为痛苦。
润润的倩影时刻浮现在脑海,他从不曾被一个女子如此折磨过。
他昨夜便没怎么睡。
润润疏离他,他整宿整宿地失眠,
此刻,眼圈还氲着一层淡墨。
他安慰自己此刻只是小憩,片刻还回仪景殿批折儿。登基以来,他未对政事有松懈过……他不该为某个女子乱掉阵脚。
陛下假寐,头痛如绞。
睡梦中,他的魂魄仿佛走出太极殿,来到碧霄宫。碧霄宫宫门紧闭,无情地将他隔绝在外。
于是他的魂儿就站在门口,敲门,
虚幻中,润润没有理他。
他再度敲了下,依旧杳无声息。
敲啊敲,敲啊敲。他的润润没有给他一点回响。
事实上,润润已经不是他的了。
她口口声声管张佳年叫夫君,刻骨铭心惦记着张佳年。
她爱张佳年。
陛下倏然惊醒,气息散乱。
他……好想她。
恍惚间,润润仿佛来了。她无声无息,走到他身边,给他披上一件披风。
陛下,喝那么多酒作甚。
您睡觉去床榻睡,风寒了可怎么好。
陛下哀怨握住她手,嘶哑道:你不是跟朕赌气么,你不是要和朕恩断义绝么,朕喝酒关你何事。
润润:陛下……
骤然,梦醒。
陛下再度睁开眼睛,出一身汗。
他重新回到现实,梦,是场梦。
脑袋依旧沉重似铅,他缓缓起身。
外界的日头,已过午牌。
假寐片刻,陛下酒意稍有缓解。来到窗边吹吹凉风,唤人,备水洗澡。
梦中场景犹然盘桓于心,一个名字令他十分忌惮:张佳年。
张佳年敢和润润私会,他还没取斯人的性命。
润润固然被关在碧霄宫中,插翅也难飞。可那张佳年,还自逍遥着。
·
公主府
庭院的枇杷树下,男妾们战战兢兢跪伏,满头冷汗,大气弗敢出一口。
驸马跪在所有男妾最前面,垂首。
驸马又和旁人幽会,被公主抓个正着,公主现在芳颜大怒。
檀庭命令抽每个男妾一鞭子,驸马两鞭子,以儆效尤。
男妾们均暗暗怨怼:驸马能不能老实些,专心侍奉公主,别再惹事连累他们了!
侍卫行刑,虽只有一鞭,细皮嫩肉的男妾们均哎呦惨叫,连珠价地叫苦。
张佳年露脊背,公主亲自抽了两鞭,鞭上狭小锋利的狼牙,险些把他脊背剌出血痕。
檀庭捏起张佳年下巴,“驸马,你又欺骗本公主。”
他说和她一生一世,和她好好过日子,她信任他,甚至让他见父母。
而张佳年呢?背着她又和薛润润私会。
张佳年怔怔道:“公主……臣早说是偶遇,若公主不信微臣,打死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