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澜歌(149)
他直觉她应该是有心事,要不然不至于这么用力气。以前她也生气,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明显就不一样。
玉澜放开他时檀喆嘴唇有点红肿了,玉澜有点后悔,又有点拉不下脸认错。
檀喆摸了摸嘴唇,挺好,竟然没给他咬出血。他沉吟了一会认真地问:“明天上朝,同僚们看我这又红又肿的,我该怎么回?”
玉澜一愣:“……你就说是教坊乐女非礼你。”
檀喆哼了一声:“你觉得他们信?”
玉澜:“……”
她心虚,往后一倒,扯出薄毯来蒙住头。檀喆啧了一声,看这人,惹了祸还不认。
檀喆告辞时,玉澜没说话,檀喆也没等她回应。
等檀喆起身真的要走了,玉澜突然叫他。
“檀喆。”
檀喆停下脚步。
玉澜从薄毯后露出脸,只是那张年轻的容颜上没有任何娇羞的情绪,她背对着檀喆,轻声说道:
“这么多年,我不曾掩盖对你的喜欢。”
她声音轻轻的,和集仙殿外的月光一样温柔又清冷。
檀喆身形一顿,月色笼罩着他的身体,玉澜的声音萦绕在心头。
他嗯了一声,看玉澜在软榻上蜷起身体,他也有些无言,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玉澜闭紧双眸,脑海中回想起前不久暗卫汇报的话。
“灵犀公主和檀大人,自元日至今,已见面多次……”
成安九年五月初,张太后入葬元陵。
自然是没有与先帝合葬的,而是与先帝其他四妃葬在一处,不过是独居一室规格最高。饶是如此,楚景澈依然神情愤愤,痛哭不止。
也是这时候,玉澜让贺兰策停止彻查张太后中毒案,究竟谁人给张太后下毒,至今无人知晓。皇室对外只说张太后急病而亡,但民间依然小道消息频出,说张太后是中毒而死,是长公主玉澜下令毒杀的。
这样的谣言,聪明人觉得不可信,不动脑子的人说什么信什么。更重要的是百姓对皇家终究离得太遥远,是是非非都是隔雾看花,得到的消息终究不准确。
但长公主和皇帝关系恶化一事应该是真的了,这里最明显的就是长公主主修河道一事。
玉澜因为前不久的天灾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南北方的沟通太差了。京都主要主要在北,离着南部本来就远。而南部多山多水地势复杂,本来就有许多下州,加上不少地方是囚徒流放地,复杂的地形和人口也成了管制的困难之处。
还有,南部像宣州这样的上州也有不少世家望族,这些望族在当地有相当强的影响力,要是朝廷不加强对这些世家的监视管控,未来也是一个隐患。
再有一个更直接的,就是南部水灾后,朝廷拨发的粮食钱财等通过陆路迟迟无法运到受灾地。这是因为一来粮食庞大,二来一路上路远水迢,只靠陆路压力太大。
玉澜基于这些考量,还问了刚刚调入京城的乔淮书,终于决定,修运河这件事,还是趁早别趁晚。
但玉澜的这一决意却没能实施。
玉澜清楚这个决定定然是会遭到群臣反对的,理由她也清楚,确实,天灾刚刚过去就做这耗民伤财的事,这国库还充不充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玉澜也有应对的准备,她和这些尚书宰相世家已经周旋了这么多年,强硬的手段又不是没用过,要不然哪会有当年的回纥之战。但这次不一样的是,玉澜的这一决定,是在朝会上被当中驳回的。
被皇帝楚景澈当众驳回的。
当时玉澜在朝堂上为这事儿舌战群雄战得正酣。
这种情况在朝会上不多,一年也就一两次,毕竟朝会主要是玉澜听取臣子观点建议,不是玉澜和官员争论吵架的。有什么火儿玉澜向来是留到政事堂和那几个尚书宰相发。
但遇到她的决意被群臣反驳而玉澜又能猜出他们心思的时候,玉澜就会在朝会上当众驳斥,也就是舌战群儒。
这堪称朝会上一年一两次的胜景。
有时候檀喆觉得玉澜把一年的话都留在了这时候。朝会辩论时玉澜心思伶俐反应极快,思维清晰有理有据,且不发火极有耐心,又自带监国长公主的身份光环,真的驳斥百官意见时并不吃亏。且这种时候檀喆往往是不搀和进去的。
他倒是参与过一次,就一次,就是他当初刚刚被玉澜授予同平章事时。有次朝会商议政事,玉澜在朝会上和几个官员争论起来。檀喆觉得他们争论越来越激烈,有心想让情势缓和一下,结果被玉澜狠狠瞪了一眼。檀喆吓了一跳,打那以后就不搀和这种局了。
玉澜每次这样的辩论都是奔着以理服人去的,这次结果也差不多,把这些人说得哑口无言后,玉澜觉得事情基本定了:“这件事就到这,后面究竟如何修建,就去政事堂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