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捡敌国皇子后+番外(35)
不觉打起精神,白芜侧头与沈绫昀对视,屏息听他言。
“我苦读十数载,是大儒黎崇光的弟子,自幼立下的志向便是报效家国,肃清朝堂,让天下万民安居乐业。”
伴着话语,张纯目露傲气,说完却又颓然摇头,“方入朝堂,我确实是如此做的,刚正进言,也曾风光无限。直到有朝一日,我劝阻陛下不可再过于重视道术,更不可兴建道观,遑论成立这荒唐的崇玄署!”
动了真气,张纯握拳捶地厉声说完,猛然咳嗽了起来。
白芜望着他抖动的肩膀,却只觉寒意,他如此厌恶道家与崇玄署,却被景昌帝敕令做了崇玄署令。
每日经手着最厌恶的事情,费心费力扶持道术之风壮大。
“帝王之心,终是容不得反抗的。”张纯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眼神逐渐锐利坚毅,“可我自知,绝不能继续在崇玄署做下去,我要回到朝堂,回到属于我的位置!”
瞬时抬起头来,张纯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疯魔。
白芜一怔,便有一人下意识护在了她身前。
“所以,你便利用了春闱,做出这传闻中的科考舞弊。”沈绫昀单臂伸直护于白芜身前,脸上肃穆之色取代了一贯的温和笑容。
眼底有着疯癫笑意,张纯扭头自得道:“我的学问,当今朝堂有几人比得过?出科考试题,谁不会来问问我的意见,评卷之时,谁又不会来听听我的评判?只要我能从中做梗,让家世了得却才学平庸之人上榜,再从中传出流言,学子们怎可能不怀疑、不义愤填膺!”
闻言,沈绫昀亦难免震惊,“从头到尾,并未真正有过科举舞弊。”
“谁知道呢。”张纯越笑,笑声越觉瘆人,“我只知道,科考结果的异常没能引起帝王重视,沸沸扬扬的流言没有得到彻查。”
笑声戛然而止,张纯一字一顿,“直到我不得不怂恿学子们闹上官衙,换来的也只是学子被抓。”
拍下沈绫昀的胳膊,白芜上前半步,茫然摇头,“布下此局,你能得到什么?”
“自然是帝王的重新重视。”沈绫昀代替他做了回答,“若是如他所愿,陛下从一开始就发觉科考结果有问题,必然会寻找一个合适的人肃清科举,而他才学冠世,又是大儒弟子,必定是他。”
言止于此,沈绫昀也未免唏嘘,“可惜你,终是不能得偿所愿。”
“你错了!”张纯却忽的大笑,耸动着肩膀,“众学子这一闹,至少让陛下看见了,书生之才可凌天,君子之志敢撼地,陛下绝不能再忽视这天下读书人!”
气势迫人,逼得白芜不由的退后半步。
过于激动,张纯嘴角已经开始溢血,胸腔更是忍不住咳嗽,却还是被满腔的孤愤压了下来。
他转头,看到了不远处书写记录的小吏。
这份供书,一定会呈到陛下面前。张纯突然用力的挺直脊背,怅然高呼。
“自崇玄署设立以来,道士与日俱增,他们不事生产,却能得天下各处厚待,寰宇之内座座道观,举目望去皆是香烟。遮天蔽日,何其哀哉。我要这天地清朗,读书之声不断,圣贤之道不绝。”
话语像是有了分量,能激起空荡牢房中的尘土飞杨。
一时无声。
直到捧着纸张的小吏,慌慌张张的凑到沈绫昀面前,将供书拿过去。
低眼扫了一眼,沈绫昀迅速冷静下来,只挥手示意他去找张纯签字画押。
一席话落,张纯似是也耗尽了力气,脸色衰败,只有嘴角血色嫣红。
像是磨不尽的心火。
他平静的提笔,签下自己名字。
接下来就像是一切都画上了句点,小吏无声的快速整理文书,沈绫昀与狱卒交代了几声,便回到白芜身边。
一面觑她神色,一面小声道:“殿下,臣送你回去。”
目光看向枯坐于地的身影,白芜抿唇点头。
步伐移动,跟着沈绫昀走至牢房门口,白芜却突然停下来,转身快步走到张纯的面前。
“张大人,能够靠着自身才学参加春闱的学子,一日需学多少时辰?”
少女的声音轻灵好听,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张纯茫然眨眼,“哪怕资质再了得的人,也须得卯初开始,亥时再停,日日不停歇,自治学始十年甚至数十年不间断。”
了然点点头,白芜又追问,“那这些学子,念书以来费用几何?”
“你问这些做什么?”后知后觉的不耐,张纯瞪她一眼,委实看不上这个曾流落民间的公主。她懂些什么?
可白芜目光灼灼,只一直盯着他。
眉头紧蹙,张纯瓮声道:“这我哪里知道,反正书本要钱,笔墨要钱,找教导先生更是要钱,何况京城路途遥远,路上的盘缠,住店的费用,都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