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了暴君后(2)
想到这儿,李氏顾不得跪在院子里的言俏俏,忙问身边婆子:“什么时辰了,老爷还没回来?”
婆子愁道:“夫人,都快巳时三刻了,以往老爷上朝,最迟也能赶在辰时尾巴上回府,可今天……”
李氏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似有话不吐不快,又不敢与人讲。
三月前攻破京城后,便有数千黑甲兵将各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一干人等的进出来往,恐怕都逃不过那位新帝的眼。
虽说还未发生冲突,但这般将众人管控住,总叫人疑心后面还有别的手段……
李氏心里顿时火烧一般煎熬,不自觉站起走动,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落向还跪在滚烫路面上的言俏俏,竟忽然消了气:“……行了,别跪着了,回你住处去吧。”
言俏俏早被炎日晒得头脑发胀,闻言没听清楚,只身子微微晃动几下。
直等那婆子走近,使劲儿拽了一把胳膊,她才后知后觉抹了抹额头上水淋淋的汗,嘴里还不忘喃喃着:“谢……谢谢。”
只是她浑身没劲,一时半会儿站不住,婆子没了耐心,急匆匆撒手,快步跟上李氏一行人,从廊下绕出去。
言俏俏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浮起一阵阵发黑的眩晕感,愣是昏了片刻,才慢吞吞爬起,挪着步往自己屋里走。
她本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贵女,更何况如今寄人篱下,需得看人脸色,晒得再狼狈可怜,也不能多吭声。
好在言俏俏身子骨一向不错,进门后,先灌了杯冷水解暑,便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口里,摸出一包药。
“林妈妈?”
半晌没有回应,言俏俏赶紧抱着药包跑进里间,见林妈妈正紧闭双眼睡在小床上,才松口气。
只是妇人面色苍白,佝偻病躯将被褥顶成一座小山,如此炎热的天气,梦中却冷得发抖。
林妈妈是言俏俏的乳娘,初来吉安伯府时,夫人李氏嫌她带的下人太多、排场太大,只许她留一个。
从此便只有林妈妈陪在她身边。
可许是年纪大了,又总是为她劳心劳力,入夏之后,林妈妈忽然一病不起,人更是一圈又一圈地消瘦,如今真是憔悴得没了人样。
李氏又吝啬,不肯为了生病的老婢花大钱诊治,大夫来了两回,后面没有诊金,便不愿意来了。
言俏俏怕出事,硬是央求她从下人房搬到屋里来住,好方便照看。
替林妈妈掖了掖被角,又将自己床上的被褥搬来盖上,言俏俏这才到外面生火熬药。
她住在吉安伯府最后方的客房,由于地方偏僻,很少有人经过,反倒难得的清静。
坏处是存在感极低,刚住进来时,府里吃饭忘了她这号人都是极常见的事。
最离谱的一次,足足有十日没人喊她这位二小姐吃饭。
言俏俏胆子小,话又少,只默默啃馒头度日——那馒头也是她偷偷翻墙出去买的。
最后还是斋戒祈福半月回府的言大小姐言鹃问起,众人才惊醒,面面相觑。
对此,连蛮横惯了的李氏都有些心虚。
因而后来林妈妈在院角砌了座简易土灶,自己烧火做饭,李氏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图个省钱省事。
此时,言俏俏就抓着把蒲扇蹲在灶口,把火烧旺了,架上煮药的陶罐,才提了桶井水走进耳房。
方才在日头底下跪了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身上早被汗水湿透了,现下半干不干地黏着,让人浑身难受。
言俏俏脱掉衣裳,露出一身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昏暗耳房之中犹如冷夜里铺满月光的雪地。
她用浸满井水的帕子擦拭身子,耳朵却专心致志地听着外头药罐的声响,生怕一不留神误了时辰。
井水的清凉使那身雪白逐渐泛起桃瓣似的粉,擦过胸前时,言俏俏整个人一颤,随后愣住。
她低头瞧了片刻,忍不住蹙起眉,轻轻叹息。
不怨叔母总疑心她偷吃,似乎……似乎是又长了些肉。
灶上药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言俏俏回过神,飞快换上干净衣裳,跑出去将煮好的药倒出一碗。
林妈妈仿佛能闻见药的苦气似的,适时醒来,看着喂到嘴边的汤药,神色一怔:“……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药?”
“我买的。”言俏俏含糊道。
林妈妈急得咳嗽两声,推开药碗:“您哪来的银钱,难不成又去卖木雕了?”
言俏俏只好眨了眨那双乌黑湿润的杏眼,一声不吭的模样便算是默认了。
她虽不够聪明机灵,却有一双顶好的天生巧手,只六岁开始跟随镇上的木雕师傅学了两年而已,手艺却越发精湛。
凡是经她手的木料,总能化腐朽为神奇,雕琢死物有形,活物如有魂灵,单一个“栩栩如生”都无法形容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