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5)
没多久,她便被带至挂着“金銮殿”牌子的宫殿。
金玉砌成的殿内,早已有数人在等着。
乔楚低着头跟随将士入内。
“启禀赵公,乔氏已带到。”
乔楚抬起头,入眼便是中年男子儒雅的面庞。旁边,还有一位与他年纪相若的夫人,余下的,就是赵传芳以及赵春芳。
“宸妃?”中年男子上下打量她,眸中亦掠过惊艳,但仅仅只有一瞬,快得令人看不见。他捻着胡须,叹道:“果真有倾国倾城之貌!”
他的视线落至乔楚颈部,那里缠着层层纱布,顿时皱眉:“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传令下去,此次只是擒王,不准伤及无辜吗?”
赵传芳瞥过旁边弟弟一眼,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哪知,乔楚见状,却先跪了下来——
“赵公,民女听闻赵公素来仁德。刚才您说不准伤及无辜,是真的吗?”
赵德挑了挑眉,“当然。此次河东军只讨伐无道昏君,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至于无辜人等,老夫早已吩咐过,一律善待。昨夜裕庆帝已身亡,后宫中,除非反抗不从者,否则绝不会有性命之虞。”
知道裕庆帝身亡后,乔楚并未有任何悲戚之色,相反,她满面希冀仰望赵德:“既然如此,赵公,民女、民女求您饶过我父亲乔百阳!”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目光莫名变得怪异起来。
乔氏父女,对于朝野内外来说,皆不陌生。裕庆帝年少登基,在位期间并无建树,相反沉溺于丝弦游戏之乐。
乔百阳原是伶园乐师,传言他擅长各种乐器,能奏出天籁之曲。裕庆帝对他十分赞赏,不仅提拔他为伶园之首,甚至还赐他宅子,给予爵位。
百官对此早已异议。伶园乐师本是贱籍,裕庆帝竟给他封官晋爵,实属荒谬。
乔百阳原本已被百官所不齿,朝野内外皆称他以靡靡之音媚惑主上,实属侫臣。而两年前,其女乔楚更是将乔家推至风口浪尖。
那年,太子寿宴,乔百阳携其女乔楚献艺。乔楚甫一登场,其美貌霎时震慑在场众人。期间,一众世家公子更是为她争风吃醋,当场死伤者众多,酿成惨祸,也震惊朝野。
由此,乔氏倾国美人之名渐渐传开来。
如今,裕庆帝也为了乔氏引得烽火四起,以至河东军攻入皇城。
天下对于乔氏父女早已痛恨至极。
可现在,乔楚跪在众人面前,却苦苦哀求道:“赵公,我爹只醉心丝乐,从不曾害过一人。此次,民女进宫,也是因为皇上、皇上他囚禁了我爹。原先民女并不愿进宫,我爹也不同意。但是皇上派人将我爹抓至宫内,所以民女才……赵公大仁大义,我爹也是被皇上被抓,绝对不会不从赵公的,求您宽恕我爹,饶过我们父女!”
说罢,她又重重叩头。
赵德与赵传芳两相对视,都有些意外。
外界传言中,乔氏妩媚惑主,才致命天下大乱。可如今这“祸国妖姬”口口声声“民女”,还说她是被迫进的宫……
赵传芳立马抱拳,义愤填膺说道:“父亲,如此说来,宸妃,不,乔姑娘也是被昏君所迫,进宫为妃也绝非自愿。儿子请您宽恕她,也宽恕她爹。”
乔楚心中一颤,不由得看向赵传芳。后者回以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赵德见状,不免轻叹一声,却主动扶起跪在地上的美人。
“无论如何,你是裕庆皇帝册封的妃子。被迫也好,自愿也罢,即便老夫真的放你离去,以神都这样的局势,你怕是走不到城门口便会落入奸人之手。”
他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缓缓道:“你且先行住下,至于你爹,昨夜攻入皇城后,老夫并未接到任何关于乔百阳的消息。接下来若真的抓到他,老夫答应你,定然会网开一面。”
乔楚满怀感激又再拜谢:“民女谢赵公!”
她高兴至极,以至于忽略了赵德身后妇人那双眼中的怨恨,还有赵春芳深沉的目光。
* * *
“岂有此理!”
女人重重拍下椅子扶手,“那个祸水竟然就这么留在宫里!”
婢女上了茶,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碗,先是轻轻吹了吹,才抿了一口,放下。赵春芳慢条斯理品完茗,才看向母亲——云夫人。
“母亲,您身子不好,莫要为这些琐事劳心劳神。”
“琐事?”云夫人忿然道:“你刚才也看见,你大哥是如何维护那个女人。那祸水生得那副狐媚模样,还装得楚楚可怜,莫说你大哥,就连你——”
她顿了顿,对上儿子好奇的目光,硬生生拐了个弯:“就连你三弟也被那祸水所害。”
越说她越是气愤,“春芳,娘算是看出来,你们兄弟当中,唯独你是清醒的。这个女人,万万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