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131)
“若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
御案上,宣纸里,蛾眉如远山含黛,犹如盛满这秋夜的愁思。
赵春芳的手,缓缓抚过没有温度的纸,可他却记得曾经有过的温热触感。
“皇上,常言道世事无奇不有,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并不少见。”
起初惊愕过后,司徒礼想了又想,忍痛断定画中人并非乔楚。
他见赵春芳自从见了这张画像后,非但不顾礼节中途离席,还一直不言不语,视线就离不开画中人。
“皇上,”他跪下苦心劝谏:“当初宸妃已跌落长宁海,早已、早已香销玉殒,臣请皇上莫因追思故人,而伤了龙体。”
哪知,他的话仿佛根本没能进皇帝耳中。赵春芳抚过画上人的脸,喃喃道:“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两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人。”
“皇上!”
他抬眸,盯着殿前心腹:“司徒礼。”
跪着的身子微微一震。
“你不也喜欢楚儿吗?你当真,觉得这画里不是她?”
司徒礼神情僵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乔楚落海身亡之后,他本以为等着他的,会是皇帝滔天怒意。哪知,赵春芳并没有惩罚他。
或者,皇帝是念在旧日情谊。又或者,他只是单单徒留多一个为乔楚心碎的男人。
夜深人静时,他也思念着那个吹箫的倾城女子……
司徒礼垂下眼帘,聪明如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回道:“皇上,臣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不对,”赵春芳细细凝视画中人,招手示意他过来:“就算这世间有长得完全相的人,可是这支簪子呢?”
司徒礼愣了愣,赶忙上前。
赵春芳指着画中美人头上的簪子,眼中闪着笃定的光芒:“这簪子的样式,与楚儿她爹赠予她的,完全一模一样。”
感恩寺那些夜,他无数次拔下那支簪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就算相貌相似,但绝不可能连头上的首饰都完全一样。
意识到某个可能性,司徒礼恍然看向主子:“皇上,那她……”
龙袍下的手骤然握紧,赵春芳眉眼间染上狂喜,重重喝道:“传朕的旨意,明日让许知弦他们进宫。”
* * * *
“皇上,昨夜连夜我们问过从前伶园那些乔百阳共事过人。有个与他交好的,说乔百阳当年有户邻居,是从江南搬至神都,那户人家有个儿子与乔百阳交情极好,还教过他凫水之术。”
天刚亮,司徒礼早早就进宫,将这一至关重要的消息上报天听。
此刻赵春芳才醒,宫人在替他更衣。闻言,他半侧过脸,眼底稍见喜色:“如此说来,楚儿极有可能也会凫水?”
“应该是。那人被问及乔百阳的事,又说想起以前乔百阳曾告诉他,乔楚早年曾在家中意外跌落池塘,幸而自救上岸,只是虚惊一场。”
这就对了,如果乔楚真的懂水性,那就算是跌落长宁海也不一定……
“皇上,”门外何公公进来通传:“江北刺史许知弦大人到了。”
所以,许知弦他们见到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乔楚!
赵春芳从宫人手里夺来衣带,自己随意打了结,匆匆便去见许知弦。
因奉了皇命,今日进宫的只有许知弦一人。
他依旧从容地向天子行礼。然而,赵春度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问道:“昨夜你们说在江南见过的女人,她现在在哪?”
许知弦敛眼,不动声色反问:“臣愚钝,敢问皇上,您此问何意?”
关于乔楚的事,赵春芳自然不可能随意告诉他。“你无需过问,只要回答朕,你们在哪见过她?”
“江南临江县双鱼镇。”
赵春芳握紧手,难掩激动之色。可这时,许知弦缓缓说了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不过皇上,那女子恐怕此时已不在那儿了。”
赵春芳沉下声:“你是什么意思?”
许知弦再次作揖,将那夜的巧遇娓娓道来,末了,才道:“按理,他们早该离开双鱼镇。”
这故事听得赵春芳几欲坐不住,什么未婚夫、张大老爷强夺民女,而且这人还离开了双鱼镇,又是去了哪儿?
他耐住性子,细细端详许知弦,又见对方气定神闲,不禁微眯起眼:“看样子,许大人也该知道她去了何处。”
闻言,许知弦微微笑了,他眼底精光乍现,却道:“皇上,不知臣向您讨的恩赏……”
赵春芳往后倚着身子,俊美的面孔不显喜怒,“许大人这是要胁朕?”
许知弦当即撩开朝服下摆,恭敬跪道:“皇上,臣岂敢斗胆要胁皇上。只是臣与郦氏年少相识,早已互许终身。无奈世事弄人,才落得明珠另嫁的结局。如今,臣兄已亡,臣恳请皇上念在臣对郦氏痴心一片,成全我俩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