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242)
薄青城听后哂笑,却并不否认,世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旁人玷污?但又有一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倘若真叫儿女情长耽误大事,他也断然不肯。
“你还在怪我?”
“犯不着,我是活该。”
薄青城不说话了。
“为什么总是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插进我们中间?”
薄青城侧卧在她身旁,舒展四肢的时候像只猫,唯一的区别是猫不会叹气,他却长吁短叹,语重心长,“以前是那个山匪,后面是薄今墨,现在又是一个□□……”
就连这样偶然经过他们生活的路人,也能接二连三地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
许青窈仰面平躺,闭着眼睛假寐,唇线抿得平直,一副决心缄默到底的模样。
“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冲着我来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握在手中的棋子,我找了人代你,那女人本来是个娼妓,幸运的是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做这种事手到擒来,我费了不少工夫,还花了大笔钱,才说服她同意,到头来你却不愿意,为什么?”
许青窈似笑非笑,幽幽道:“哦,原来那位不是你的玉娘啊……”
薄青城爬起身来,很意外的样子,却也只是意外而已,丝毫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玉娘’?这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我早知道了,底下奴婢们传的,你在玉器巷辟了个小院,把你的旧时青梅接回来了。”许青窈嘴角带笑,“还有时雨园的那些灯,你不是也搬走了吗?”
薄青城听了,翻过身来,双目灼灼,对准她的脸,像是要咬人了,带着点兴奋,“所以……你因为这个才不肯要她替你上轿?”
原来是在和他赌气,这样才好,证明她肯对他用一点心。
许青窈笑笑,“那倒不是。”
薄青城的眼睛瞬时暗下来。
许青窈说:“不管她是谁,是不是□□,我都不会叫她代替我去受罪。”
“哼,”薄青城冷声道:“你倒是个君子……”这么一个君子,偏偏对他糟糕透顶,他薄青城对不起天下人,对她却自认真心。
趁她不备,飞快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我发现,你这人的坏全是冲着我来的。”
许青窈打开他的手,“谁跟你这样!”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软软地爬起身来,抬手挽自己松了的发鬓,漫不经心地轻笑,“我叫你去杀了那个总督府里的太监,你杀吗?”
薄青城再不说话了。
许青窈心里的火苗啪地熄灭,赤着脚下地,坐在镜台前,半歪着头,拿梳子理自己的长发,声音故作含怨道:“看来你所谓的替我报仇,也不过说说而已。”
透过镜面,暗中观察他的脸,只见那狭长的眼睛,墨染的长睫之下,是一闪而过的狠厉,却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转瞬间便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是带着几分笑意,“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等着瞧,就快了。他在心里说。
杀个太监算什么,他要杀的人,可太多了。
“让我来替你挽髻吧,我少年时曾见过南粤的妇人挽一种垂髻,衬得人容色楚楚,想来很适合你。”
他不知何时已经下榻走来,就站在她身后。
她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张俊美深沉的脸,二人相视良久,薄青城神色复杂,许青窈却粲然一笑,然而眼神里毫不掩饰那份讥诮,“当真?”要亲手妆扮出一个美娇娘,再把她送上敌人的卧榻?
“你舍得吗?”许青窈挑着眉梢看他,刚才涂上玫瑰口脂的嘴角富有深意地翘起,眼圈和鼻尖微微发红。
她很少作出暧昧的语气,遑论这样挑逗的姿态,薄青城眸底浓墨翻涌,想到这样的娇态也会被另一个男人尽收眼底,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很快地亮起来,旋即又久久地暗了下去。
他忽然俯身抱住她,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里,然而手底的动作却小心翼翼,轻轻拍她蝴蝶一样纤瘦的脊骨,“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再忍几天,再忍几天便好。”
再忍几天?如果真是几天,那他就是快要动手了,是非成败,便都在此一举,他会选择在哪里动手,是就地起义,还是在海上呼风唤雨?抑或是,就地毁掉漕船,叫京都粮草尽绝?青窈把头埋进他身上的缎面披风里,深深思量着。
“对了,玉娘的事……”薄青城垂了眼睛,口气莫名笃定,“其实都是我杜撰的,原本是为了推掉那些酒色应酬。我既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也没有什么患难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