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门(131)
“你祖父活了多久?”
“他是自杀。死前,药物离他的指尖不到一寸。”
看着薄青城震惊的眼神,巫医笑得神秘莫测,“祖父说只有自杀才能摆脱这种可怕的诅咒。”
“你不是想救我,而是想用我来验证你祖父的悲剧?”薄青城冷笑。
“不能这么说,我是医者,医者仁心,最多只能说两者兼而有之。”
“很好,你的坦诚折服了我。”薄青城将匕首还给他,“希望我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我也如此希望。”
巫医将匕首重新收入袖中,雪白的小蛇很快蛰伏其上,与冰冷而艳丽的宝石融为一体。
“现在把药端上来吧。”
“恕我多嘴,听说您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做,而且也正是这个女人亲手给您种下的毒。”
“你越界了。”薄青城声音低沉,警告他。
巫医笑道:“您是一个商业上的枭雄,我很敬服您,必须提醒您一句,情这类东西十分不可控,比我的蛊物更凶险,比您接下来要服用的药物更难驾驭,在我们部落中,情蛊是最凶猛的蛊,但它往往,只在弱者身上适用,因为,只有弱者,才会相信它的存在。”
“听你说得头头是道,您似乎是个中高手?”薄青城放下一桩心事,此时终于有心情戏谑两句。
巫医笑道:“我不是低手,也不是高手,如果硬要说,就是没有手,不知道的东西,我不去碰,我碰的东西,都是我了解,且能为我所用的东西,这就是我浸淫毒物多年,双手还得以保存完好的原因。”
“听你这么说,我似乎要感谢身上的这层毒了,要不是它,我也不会结交您这样的人才。”薄青城笑道。
“您是懂得恭维人的,在您这类人身上,这种特点似乎并不常见。”
“完全是因为你值得。”
“你再次印证了我说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
这么凶险的药,却并不难喝,甚至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平平无奇,多少让薄青城有些失望。
他几乎是一饮而尽。
喝过药后,他开始期待明天,明天,他就要亲自去——捉奸。
他还活着,她见到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从前两个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时候。仅仅是想到这一点,他已经兴奋得浑身颤栗了。
天气很好,五月的太阳是最和煦的,古画里那样泛着旧的阳光,懒懒地搭在人的眉眼梢上。
山间的树多,太多,就汇成了河,那么一条浩浩荡荡的绿色河流,让飞鸟都成了游鱼。
树影斑驳,许青窈坐在窗下,搬了竹椅来看书,这书叫《桐桥旧录》,大约是公爹从前常翻的书,侧边已经脱线。
书里都是收录前朝的古诗和清谈,并无什么实质内容,倒也符合这山间恬淡的隐居生活。
“夫人识字吗?”猎户的腿还未好,只能坐在里间靠窗的榻上。
“能认得一些,当然,比那些学堂相公们差远了。”窗外的许青窈说。
“敢问,这是什么书?”男人怯怯地问。
大约是男人问话时的小心翼翼,让许青窈回答时有所顾忌,特意语气委婉了些,翻了下书封,“一本不知名的文集,只是消遣用的东西。”
“您能给我讲讲吗?”男人乞求道。
“我也只会照本宣科而已。”
“多谢了。”
于是,许青窈在里面捡了一篇字词清简,但是意蕴有趣的开始读: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
声音隔着窗飞入,似乎也和那阳光一样,变得有些漫漶起来,却是恰到好处的朦胧和动听,纵使男人听不大明白其中意味,也知道这一刻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好的时刻了。
趴在屋顶白石青松后窥探的男人冷嗤一声,真是个蠢货,连王勃的《山中》都不知道,他还以为她看上的是怎样一个人中豪杰,原来竟是个山野村夫。
但是两人隔窗共读的画面,却比天上的太阳更刺激他的眼睛。
又听许青窈说:“还有一首同名的,是一个有名的唐朝诗人所作,你听不听?”
男人点头。
她遂念道: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男人说:“这首倒像是咱们眼前的景色了。”说着去扯自己的衣襟,仿佛真要看是否为那山间的空翠所湿。
许青窈觉得有些好笑,又问说:“你觉得哪个好些?”
“第一个。”男人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