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雀(92)
遮住了姑娘的眸,也悬起了姑娘的心。
自会有人过来安抚她,牵着她的手,慢慢引着她往前路去,也会趁着爆竹喧嚣时在她耳边悄声说一句,“妹妹莫怕,我来娶你了。”
她低低垂眸,欢喜的笑意从眉眼弯弯里跑出来。
拜天地,敬高堂。
没有高堂,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坐在上堂,捋一把银白长须,和蔼点头笑,“好好好!”
夫妻交拜。
两人各执红绸一端,相对而拜。
再起身,便听两旁宾客喧闹起哄,“入洞房咯!”
鼓乐吹打声起,庆贺恭喜声绵延不绝,喜帕下的新娘子紧紧攥着手里的红绸,脸上的娇羞嫣红似血。
从今日后,她便是陈家妇。从前所有,尽化尘烟去。
“哐当”一声,突如而来的声响惊醒了她虚无缥缈的梦。
院门被踹破,有衙役鱼贯而入地跑进来。
来贺喜的宾客都是当地村民,何曾见过这种架势,皆惊骇不已,战战兢兢。
喧嚣霎时即止。
最后缓步进来的是一位年轻郎君,芝兰玉树,斯文儒雅的出挑相貌,眼里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妹妹大婚,怎么也不通知我这做哥哥的一声?”
喜帕下的姑娘骤听得这一声,满脸血色霎时褪尽。
突生变故,陈淮安面色还算沉稳,先行上前去,“原来是行知来了。”
他只装没见那剑拔弩张,含笑邀他入座,“原是我的不是,没有通知行知。这样,我自罚三杯,算是赔礼。”
提壶倒酒,却叫来人按下。
第138章 求他
“淮安这话说错了。”
年轻的郎君微微一笑,温润和煦的眼不看新郎,却越过他看向正堂下一直安静沉默的新娘,缓缓开口,“我应当算娘家人。这一杯,怎么也该是妹妹敬我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他过去。
众目睽睽下,云奚攥着红绸的手紧了又紧,几番踟蹰,才咬着牙,掀开了头上的喜帕。
姑娘身着凤冠霞帔,娉娉立在人群里,是桃李不掩的灼灼芙蕖,只是那秋水眸中满是不甘。
“我来敬哥哥。”她走过来,提壶斟了满满一盏酒,“这一杯,我敬行知哥哥从崖边救我性命。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莫敢忘怀。”
她抬手饮下,再斟一盏,“这一杯,我敬行知哥哥数年怜我护我,让我得以在谢家安稳度日。”
再饮下,浓烈的酒窜进喉咙,她喝得急,止不住得掩唇咳嗽。
陈淮安暗暗皱眉,过来劝她,“剩下的酒我来替妹妹喝吧。”
云奚摇头,面上叫这灼人酒意熏得微微发烫,毫不在意,最后再斟一盏,送到郎君面前。
“最后一杯,我敬行知哥哥仕途顺遂,平步青云。也敬哥哥与赵家姑娘夫妻情深,恩爱绵长。”
她在求他。
求他放过自己,求他就此作罢。
他岂能作罢,幽邃如深潭的眼抬起看她,无波无澜的表象下是莫测难参的惊涛骇浪。
他勾了勾唇,轻笑,“我可白疼妹妹一场了。妹妹大婚这样的喜事,跑得这山远水远来,藏着躲着不让我知道。我好不容易寻来,又拿着这轻飘飘的三盏酒就想将我打发掉?”
他施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语气骤然冷下来,“我给妹妹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到我身边来,这次的事我既往不咎。”
云奚低垂着眸,没动。
倒是陈淮安一时情急,连忙挡在她面前,诘问他,“行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珩告诉他。
自有衙役上前来,拿了数月前京都衙门散下的悬捕告示来,展开给众人一一看,“此人乃是衙门悬赏缉捕的逃奴,现下要缉拿归案。衙门里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宾客们本就又惊又惧,哪敢再留。
不消片刻,就人尽皆空,只剩钟离护着清音两姐妹战战兢兢躲在云奚身后。
事到如今,陈淮安如何不知他意欲何为,也再顾不得往日情谊,厉声指责他,“谢珩!她是你的妹妹!你这样做,究竟想将她置于何地?”
“妹妹?”谢珩轻笑,“我的妹妹现在在阳夏的府里好好待着,她算是我哪门子的妹妹?”
他眉眼蓦然凶狠,“我让她当我妹妹的时候她不乖乖当,现下要嫁人了反倒是想起来我这个哥哥了?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好的事。”
陈淮安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
探花郎美名誉天下,都道其是个温润有礼的端方君子,不想翻起脸来竟是这样狠厉绝情。
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行知,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第139章 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到底还是理虚,他耐下性子,好声好气同谢珩商议,“我知你恼恨她欺骗家里数年。此事原是她的错,无需辩解。待我与她成完婚,我自会带她去阳夏,到老太太灵前请罪,到时也会算清她这几年在府里的开支用度。她欠下的,我替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