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雀(2)
她转身欲走,又被出声唤住。
姑娘脸色很白,托着狐狸毛斗篷的指尖更白。她颤着声音说,“外面冷,阿奚穿我的斗篷去吧。”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狐狸毛斗篷,脖颈处绕着一圈的银狐毛。
数月前,它随着阳夏的书信一同到的江府。
说是谢家的哥哥亲自猎的银狐,只做了这么一件斗篷,送来给素未谋面的小妹妹当生辰贺礼。
“谢家有两个哥哥,这是哪个哥哥?”
彼时江家姑娘拿着斗篷问爹爹,云奚正端着茶盏从廊前过。
“自然是你的大哥哥,谢家长子,谢行知。”
谢珩,字行知。
云奚回过神,她垂下眸,看着姑娘托着的斗篷。
这不是寻常的斗篷。
此时此刻,它是象征姑娘身份的斗篷。
山匪为何搜山?银钱财物分明已经劫掠干净。
他们惦记的,是这个从青州来的,温香软玉娇养大的姑娘。
云奚顿了一顿,没接。
姑娘也顿了一顿,却伸过手,径直为她披上。
“阿奚救我,我记着。”
素白的手指在系带上绕了几圈,她系了个死结,“此番若是过了,我一定报答阿奚。”
如何报答?云奚没问。
也不必问。
从崖上下来,一路都是横躺着的尸首。
有江家仆从的,也有山匪的。
路过山洞时,云奚靠在谢珩怀里偷偷瞥了一眼。
山洞里的姑娘已不见了踪迹。
雪地里一连串凌乱的脚印通向不远处的断崖,想是仓促逃亡时坠了下去。
竟还是死了么?
云奚黯淡垂眸。
下一刻,她苍白着脸,扯了扯谢珩的衣袖。
“行知哥哥。”她声音怯怯。
谢珩低眸看过来,怀里的姑娘惊恐未定,眸中还蓄着盈盈水光。
眼睫轻轻一眨,泪珠便滚了下来,看着分外娇弱可怜。
“行知哥哥,我好怕。”
这时,她已是江沅。
青州来的江家姑娘,江沅。
既然已是错了,不如便将错就错吧。
“妹妹莫怕。”
谢珩松开抓着缰绳的手,轻轻抚去她颊上的泪,又将她小心拥进怀里,如暖阳温柔和煦,分外妥帖。
“我带你回家。”
*
江家满门惨遭屠戮的消息传回阳夏,谢老夫人闻讯大哭了一场。
过几日,云奚随着谢珩回府。
马车里下来个身形极消瘦的小姑娘,白生生的小脸拢在狐狸毛斗篷里,看着众人的神情也是怯怯的。
她私下里扯谢珩衣袖,不安唤他,“行知哥哥。”
“妹妹莫怕。”谢珩牵起她的手,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又领着她走上前去,低声提醒她,“这是祖母,亦是妹妹的外祖母。”
云奚顺着他目光抬眸,看着面前鬓发如银的老人家,眼眶红了又红,终是低低唤出声来,“外祖母。”
一句话,叫本就摧心剖肝的谢老夫人揉碎了心肠,一把将其搂进怀里,哭道:“我的心肝儿啊……怎得就这样可怜……”
云奚垂眸掩帕,亦是泪落不止。
真真是好一对情真意切的嫡亲祖孙。
第3章 行知哥哥是极好极好的人呢
待入了正堂,云奚眼尾还泛着红,衬着那张欺霜赛雪的小脸,袅袅娉娉的,娇弱得可人儿疼。
谢老夫人领着她认人,“你舅舅远行未归,今日,只先见见你几个哥哥姐姐吧。”
云奚点头应下。
谢家虽是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子嗣却不算兴盛。
除去嫡长子谢珩,就只余一个公子,一个姑娘。
姑娘名唤谢霜,与谢珩一母同胞,是已逝主母沈氏所生。
公子稍大一些,名唤谢珝,乃是妾室方姨娘所生。
云奚走上前去,一一行敛衽礼。
两人也俱回礼,唤一声“沅妹妹”。
最后到了谢珩跟前。
“行知哥哥好。”她声音柔柔,乖巧听话极了。
“沅妹妹好。”他颌首,笑得温和又善意。
“好孩子。”谢老夫人招手,又将云奚唤到身边搂着,语中未免伤感,“如今哥哥姐姐你也见了,以后且在这儿安心住下。你母亲虽没了,还有外祖母和舅舅在,日后有什么事自有外祖母给你撑着。你只当这是自己家一样。”
云奚没说话,只管点头应下,盈盈水眸中顷刻间噙满了泪花。
“妹妹莫要再哭了。”谢珩见她又要落下泪来,连忙上前温声宽慰,“妹妹伤心了一路了,也要顾着些自己,若是哭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是啊!妹妹可别再伤心了,以后我们陪着妹妹。”谢珝谢霜两个也跟着上来劝。
兄弟姊妹们聚在一处,虽是初见,却是难得的融洽和谐。
谢老夫人心中顿时宽慰不少,“好了好了,都别聚在一处了。你们沅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得好生歇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