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雀(145)
便是顾君言,方才她路过游廊时,也从顾家几个碎嘴的丫鬟嘴里听见。
谢霜此番生了两个女儿,伤了身子。她的婆母周氏已经准备好了通房侍妾给顾君言,要为顾家开枝散叶。
此时的谢霜并不知晓这些,她精疲力竭,沉沉昏睡过去。
云奚也从房里出来。
既然母女平安,谢珩辞别顾家长辈,带着云奚归家。
上了马车,她的眼也还是红的。
“哭了?”
谢珩心疼极了,指腹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不由得苦笑,“你们俩姊妹感情倒是好。她疼一场,累得你也哭一遭。何时妹妹也能这么掏心掏肺的待我一回?”
“霜姐姐待我好,我自然也待她好。”云奚推开他的手,自己执帕拭泪,“哥哥何时也能待我这么好,我自然也会待哥哥同样好。”
“我待你还不好?”他轻轻一叹,“就差没把心掏给妹妹了。”
他也的确要掏过,是她不肯。
可是那是他自以为是的好,并不是她想要的。这个道理,谢珩那般聪慧,朝堂里运筹帷幄,却看不分明。
也或许看得分明,却还是故意为之。
云奚不想与他辩驳,索性垂下眸,不再言语。
却是谢珩伸着手心里叫她掐出来的印子给她瞧,“妹妹多狠的心,嘴上说着欢喜我,下起手来却是半点不留情。”
云奚看,果然深深的两个指甲印子,仍是嘴犟,“我手也叫哥哥捏疼了呢!”
她也伸出手来,十指纤纤,都是如玉通透的好看。他用了巧劲,实则半点也没有弄疼她。
云奚悻悻收回手,面色也有些赧然,“便算是我的不对了,回去我拿软玉膏给哥哥涂便是。”
回了棠落园,她当真翻箱倒柜找来软玉膏,亲自坐到桌前来为他涂抹。
第219章 隐忍,委曲求全
神色极认真,葱白的指,沾一点透明清凉的药膏,轻轻落在手心,又绵又软,像二月柳梢头飘然而下的柳絮,轻轻刮蹭在心头。
往前数一数,上次她这般认真为他上药是何时?
大抵是姑娘刚及笄那会儿,他趁着书院休假去林中射箭,想猎头鹿给家中的两个小妹妹一人做一双鹿皮小靴。却没留神惊了马,险些叫它甩了下来。
待归家,手心里都是叫缰绳磨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
他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哪家的年轻儿郎身上不带些伤。只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吓坏了,一边哭一边给他上药。
泪水涟涟的,豁开的伤口里都混进了她的眼泪。
他温声安抚,姑娘却哭得愈发汹涌,抽抽噎噎对他道:“行知哥哥往后别做这样凶险的事了,我瞧着都害怕。还好这次是没出什么事,要是有什么好歹可怎么好。外祖母知道了也该心疼坏了。”
又问他,“流了这样多的血,哥哥可疼吗?”
他眉眼温柔,轻轻摇头。
那时两人有多好,只要在一处就是“哥哥”“妹妹”的亲密。那时她也心疼他,手心里并无大碍的两道血痕都能叫她哭出满眼的泪。
不像现下,他纵使在她面前死了,只要不牵扯到她,怕是她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多凉薄。
夜里谢珩将云奚揽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过些日子我休沐,带妹妹去看看新府邸。”
“是圣人赐的那座吗?”
“嗯。”
升任内阁后,圣人御赐了谢珩一座府邸,以示圣眷恩宠。这是旁的功臣皆没有的赏赐。
这次二王夺嫡的争斗中,他作为暗藏在太子身边的内应,的确是劳苦功高的。只是这到底太过惊险,在两个位高权重的殿下之间耍弄心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时至今日,他仍有后怕,心有余悸的搂着怀里的姑娘,“妹妹知不知道,当时我在宫里,多怕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妹妹了。”
“哥哥怕什么?”她语气平平淡淡,“见不着便见不着了。总归哥哥若是死了,我在这府里又焉能活命?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待我冤死了,日后下了黄泉自会和哥哥相见。”
谢珩被她噎,将她身子扳过来朝着自己,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妹妹能不能想我点好?就这么巴不得盼着我死?我死了,对妹妹有什么好处,嗯?”
她面无表情,不说话。
他又道:“现下阳夏没有人了,江州的陈家也已娶了亲。妹妹离开了我,就真真是无家可去,无处可归了。妹妹现在跟着我,我锦衣玉食的养着妹妹。等三年守孝之期一过,我便娶妹妹为妻。”
“内阁之臣的正室夫人,不比他江州陈家的主母之位好吗?”
说到最后,他话里有隐忍的怒意。
有多妒忌,他费尽心机眼巴巴捧给她的,她皆看不上,只对着那陈氏夫人的位置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