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66)
冬季不凋的树木会在春日新芽成长时落叶,今日的池中却只有零星两片。沈卿卿撩了一下水花,虽然让这些浮叶随水流而去也未尝不可,但这里山势平缓,那样也太慢了,她心里计划着,再过几日一定要抽出时间来把落叶扫除。
又吸了一口饱含水分的空气,她合上眼,静静享受这忙里偷闲的午后时光。
就在几米开外,沈叙一手死死抓住岸边一块固定的石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他和沈卿卿约好了固定时间,错开来沐浴,还没有变过。今日原是一只鸽子飞进大堂时横冲直撞,打翻了茶杯。他急着护住纸质的资料和书本,被茶水泼了一身。好在那茶是沈卿卿出门时泡下的,还没喝两口,已经放到快冷了。然而纵使没有烫伤,他也难忍湿透的衣衫带来的粘腻感,更因为天气转暖了,病了半个冬天,他都只能擦擦身子,趁着日光明媚,露天沐浴也不怕着凉。想想沈卿卿还在园子里,去个一时半刻的应该也不用知会一下,于是他放着桌面没收拾,拿了干爽的袍子就去泉里了。
对沈叙来说,温泉沐浴是既好又坏的体验。他深知自己的身体对温度的需求,也贪恋于温热的池水带来的和缓力量,池波微微,抚慰他的伤处,让那断面和残余能够从日复一日的摩擦和重压下解脱一时半刻。然而提供微妙的托力的水也让他充满了不安感从而不得不寻找一个可以着力的地方,这池原本不深,即使是他也能找到几块略高的石头坐下。但在平放的椅子上也不太能安坐的他,在水里更会被浮力扰动,晃晃悠悠的。
当然,今天他的烦恼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沈卿卿动作总是很轻,再加上水雾影响了视觉和山中的风声,等他听到另一个人靠近时,已经是她滑进水里时溅起的水声了。她引起的漾动顺着水波抚摸着他的全身,带来一丝别样的悸动。
但这个场面属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一时间,他在开口提醒她和闭上嘴默默装死之间犹豫了半刻。也正是这犹豫的半刻让他与体面地要求她离开失之交臂。
他讪讪地选择了装死,然后屏息闭眼,把自己的存在掩藏在水雾中。
明明是静止的水雾,对方的气息却像被风裹挟着,摸过沈叙的脸,把双颊搓得滚烫。
沈叙低垂双眼,尽量把自己的目光压在水中,池水清澈,他几乎在细数自己身上的疤纹,仍然无法阻止他的思绪飘向别处。
比起他一无是处的苍白,沈卿卿周身透露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白皙,像是雪下含芳,豆蔻绽蕊。她的头发因为一直盘着,散下来时也保持着柔软的弧度,沾了水就会乖巧地贴在肩侧。
让沈叙惶惶失措的却是她被热汽熏成霞色的唇,面对未施粉黛的沈卿卿,他可以肆意地拿她当小孩,用包容的关切环绕她,但那天然的唇脂,把她的神态连同形体,散成了漫天曙光,强迫他仰望,渴求,但踟蹰不能达。
一阵热流从无法启齿的隐秘角落沿着脊梁冲上他的头顶,他狠狠抓紧了石头,指甲陷入泥中。
沈叙特意用干帕子擦了很多遍头发直至半干,这才慢慢回去。
多虑了,沈卿卿已经兢兢业业地回园子去了。
也不知道头发干了没有。他一边操心着,一边开火做了饭。在灶台的热气里,不论是他的躁动还是湿润的头发可能露出的马脚,很快都被掩盖得无影无踪。
看着眼前的汤饭,他不再心烦意乱,反而下定了一个微妙的决心。
晚餐后,他撑着头看着沈卿卿收拾了碗筷,坐到了他眼前,交叠双手,等他开始问功课。
“沈卿卿,”他开口,字斟句酌,“以后离了这里出去,你在人前人后都一定要注意装束。”
“嗯?”她皱眉,“什么意思……?”
他仔细寻找着绕开白天之事的角度:“你在这里是自由惯了,跟我也没大没小没分没别的,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今后你出去了,要谨记男女有别,你虽是医女,不必与闺阁小姐类似,但也要拘着点,别落人口实。就比方你有时没穿好衣服或者赤着脚就出来,这在外面是一定要落人口实的。跟我这样自然没关系,但若有外男在,不仅会有人取笑,还可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沈卿卿凝思片刻:“那为什么和你就没关系呢?”
沈叙噎住,这是重点么?
“因为……”他本想说,我也算不得什么普遍意义上的男人,苟活至此,又到这种自怜之语一定会招徕沈卿卿的不免,赶紧改了话头,“因为我是你师父。”
“哦,”她眼光闪了闪,“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