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90)
我忙不迭接过食盒,迎他们进来,沈叙也披着袍子坐了起来迎客。
“恭喜娘娘,”他看着王妃拱手,“或者该称江将军?”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遭,才发现今日她又换了身打扮,脱了昨夜里溅血的舞衣,也不是贵妇打扮,反而与静王所穿的朝服相似,唯绣样与颜色稍有不同,瞧上去不似夫妻,倒恍如兄弟。
“免了,”她笑着与沈叙打招呼,“承父辈爵位罢了,都是虚名,随意即可。”
“陛下……也赏了娘娘虎符?”沈叙追问一句。
王妃推开我帮忙的手,亲自布菜:
“赏了,我没要。兵制不改,任他赏赐辉煌几何,都是要覆灭的。王爷的书已经呈上去了,随他如何决定,我只要这一个名号,其余一概不管,回我的静城。”
说着,又从腰间解了个木牌,掷去他手中。
我凑过去一看,正面书“定远将军”四字,翻过来的名字,则是“江潆”。
“我还求了陛下恩典,静城居民,不必再特制腰牌,与他处一等,皆可自由天下。”
说这句时,她的笑格外真切,似乎比起个人荣辱,这个消息更令她由衷的喜悦。
“阿潆也终于可以自在地出城了,心中景色,总得亲眼看过才好。”静王也抿着笑意。
沈叙把腰牌还了回去,也悄悄松了口气。
“来,”王妃把一杯茶递到他手里,“宫里已定了,只称作皇帝急病驾崩,让位于兄弟。到底留了他的面子,算作丧期,不宜饮酒。以茶代酒,我敬你们一杯。”
说罢,饮去半杯。
沈叙定定地看着茶汤,神色迟疑。
“小九,怎么了?”静王端着杯子,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
“兄长,娘娘,”他垂着头,声音低低,“我只是突然有些担忧……世事更迭,史书由人,即使如今大事已成,也难保太平恒昌……王爷与娘娘……”
我坐在床畔,对这突如其来的家国之忧不知如何开解,只得捧住他的手。
静王抿了口茶,悠悠开口:
“都是常事,你我不过青史一粟。小九,事无长久,我与阿潆自会珍重。醴都也罢,静城也好,于你我是毕生,于亘古则是一瞬,我无心保万世,只求一个尽力此生。至于他年埋骨地下,后人自有后人的选择。”
沈叙怔怔地点头,也喝了口茶,唇边被烫得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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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计划今天完结的……嗯只能拖到下周三了)
我的错我的错,给大家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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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连朝旭日残
按沈叙的说法,毕竟是假称急病让位,先帝的丧事还是要办得风光。登基大典后日,恰是个宜丧的日子,丧乐又响了整日。沈叙提过一句我该去看看,我懒得答,只扶着他躺好,打来温水,替他散下长发来洗。
礼不礼规不规的,横竖是与我不大相干的人,与其费那个时间与心思走一趟无人在意的过场,不如把心思放进眼前的温水里散如藻芥的墨色长发。
附近的药铺人多,我只来得及配了必要的几味,平时用的洗头药凑不齐整,淘了些迟花来配,兑成一盆流水落花般的景。
皇后娘娘的丧仪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对,似乎不应这样称呼,但我实在无法放弃记忆里鲜活无比的身影,用合适的字句将她与依旧流淌不歇的世事区分开来。
沈叙说照理是先君后臣,先帝与娘娘之后才该是臣子,然而本月里宜丧祭的日子不多,曲大人的丧事再拖也不好,于是陛下赐了恩典,娘娘与她的兄长,同日送丧。
前日里王妃也提过,先帝忙乱,曲大人的身后名没有顾周全,陛下亦赐了谥,“文悫”二字,都很好。沈叙听了也只是跟着附和,待我们二人独处时又提过一回,看来是在意的,然而终究没说出个所以然,我追问了,只得了个“草莽之人不当置喙”的回应。
我本想着自己出门去路边尽尽送丧的礼,不料沈叙无论如何也要去。醴都繁华,街边行人商铺众多,时有杂物,更别提这般大事,必然是摩肩接踵、项背相望。我担心他被人踩到,或与我走散,索性自己也不去了,这间客房恰好在送丧队伍会经过的路上,又带二尺来宽的露台,我能站下,再搬把椅子给沈叙,也就是了。
这倒是个雨日,水滴筛成细细的,路边送行者洒出的纸钱刚一脱手就被濡湿,铺在路上,远远看去,连成落了雪的旷野。
“醴都没有雪,”沈叙借着我的力爬上椅子,扫了一眼楼下的茫茫,“娘娘一生困顿此城,怕是从未见过悠悠雪落,不想走时,是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