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28)
生死之事,我也不算见得少,如今更是褪去了初到揽月阁时的慌张,虽不能一笑置之,多数时还是平淡的,并非冷血,而是多了就木了。
但是想到那样生色明媚的王妃会落得血枯力衰的地步,还是把心揉作一团,揣不稳当。
“不过,我们此去就是为着解药,阴枝血魂散的毒只需此一味便可解,你不用忧心太过。”
他看我蔫着,开解道。
我亦从这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深意,回头一望,果然,这数月宁静时光抚平的深壑又一次回到了他的眉间。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忧心,取了解药,若不能得一枝血魂草,于我也是无用。
韩大哥行在我们之前,此时拨马回身,道:
“今日傍晚能出城。”
沈叙点了点头,问说:
“投宿驿站么?”
“这一路都安排好了,”他答,“一会要下雪了。”
我们会意,停下马,由我去褡裢里找了斗篷,先把沈叙裹严实,又把自己穿暖和。韩大哥坐定不动,耐心等着。
“您不冷么?”我好心一问,只得到他微微摇头的应答。
忙碌间,我看到韩大哥的缰绳绕在胳膊上,心里把这一幕画了一个圈。再上路时,留心去看,才发现他几乎不用双手抓握,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也向内蜷缩着,经验使然,我已明白了几分。
下一个歇脚处选在井口旁,我自告奋勇去汲水。
韩大哥下了马又去扶沈叙,被他礼貌拒绝后,张开臂膀要来接我手中满了的壶。
我从褡裢中摸出一个小杯,倒了给他,然后把剩下的都喂给小白小青两姐弟了。
马儿欢快地打着响鼻,他握着那杯水,手颤个不住。
“快喝吧,”经过他身边时,我提醒道,“顺手带了个轻一点的小杯子。您的手还是不要勉强拿重物的好。”
他饮下那杯水,抬手时,手套与袖口之间露出的皮肤上,果然皱着几道陈年旧疤。
沈叙也递给我一壶水示意我休息,旋即摸了摸我的后脑。
他看我的目光早就不同了,我想,只是今日更加明显一些。
并不是从今日初始,但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发现,沈叙看着我,早已不是看着一个自己疼爱的徒儿。
而是并肩而行的同伴,相互支持的爱侣。
那么,愿我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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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是沈卿卿看着沈叙精于观察,工于思考,如今她也学会了呢。
女鹅长大了!
【慈母式哭泣】【泪中带笑】【闭眼摇头】
第143章 风疏送野烟
她骑一匹高头大马,只一人就压着一片光,冷冷地看着我们三人。
近前才下了马,只对同样下马打招呼的我点了点头,然后摸了摸小青和小白。
“她把她的马都给你们了。”
不是寒暄,也非疑问,说完这句话,她又回身上马带路。
韩大哥不是个热闹人,闻鹤更是一字都难得出声,沈叙原也话少,这下更加不想出声,一路好几天都走得寂静,除了偶尔关于方向的交谈,我们四人之间仿佛有透明的壁,彼此琢磨着自己的事。
我琢磨的自然是关切沈叙的身体,骑马对他来说本就勉强,连日的朔风相催,更是让他的眉头再没松开过,夜间宿前,总要在那两人睡熟后捏着我的手贴着我的耳边让我为他施针。
“你真是越发熟练了。”他斜靠在床头,尖着眼睛看我的手在他残缺的肢体上游走,找到穴位后稳稳地刺入银针。
我毫不客气地抽走他赖以维持平衡的枕头,在他支撑不住之前垫上自己的胳膊,让他随着我的动作平躺下来:
“我这么熟练,就不用你监工了。”
说罢,把那个枕垫塞到他仅剩约一掌长的腿下,让他的腰能够自然地弯一弯。
他不说我也知道,我们能随意活动的人一天到晚在马上都会筋骨酸痛,更何况他被绑束在那里,不腰痛是绝不可能的。
他慢慢地屈起胳膊,掩住了精致的眉眼。
喉结滚了滚,酿出一个字。
“好。”
沉默着走了五天,余光中掠过的风景逐渐从田野变成了牧场,一片浓白里,牛群稳重地低头拱开雪,把地皮下的草团扒出来,羊群则沿着山径一步一坑地走着,厚重的皮毛扫掉了零散低矮枝条上的松雪粉,它们嚼着没有一丝绿意的细枝,远远地凝望我们的身影,不知是在果腹还是在思索。
韩大哥一路看着山,闻鹤的目光却总会向我们偏移一刹又离开,若有所思。
终于在这一天,可能是想通了,也可能是终于被她逮到了机会。总之,囫囵晚餐后,我和沈叙凑在炉火前取暖,韩大哥在门外坐着,她从角落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迈到了火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