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75)
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脾气不错。
然后把马鞍固定在那匹好歹有所动作的马身上,当然,是在沈叙的指导下。
“你很熟悉这些啊?”我一边把系带捋顺,一边对他说。
“从前确实常做……你能行吗?”
他看着我向他伸出的双臂,脸上也有些不大信任。
我耸了耸肩,用眼神告诉他,认命吧,我不行也得行。
他很勉强地对此点了点头,然后任由我环过他的腋下,试着把他抱起来。
成功是成功了一瞬,但是我们四目相对时都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这样面对面的姿势,除非我抱他若托鸿毛,能一举放在马背上,否则一定是错误的。
把他放回地上歇口气,我一时难以在自己热气腾腾的脸颊和他角度古怪的嘴角里找出一个更加需要关注的点,只能跺着脚作出热身的动作替双方掩饰一番。
下一回尝试就自然多了,他背了过去,不再对视的姿势削弱了一些新奇的不自在,这力也就使得顺畅了,只两回,我就成功把他递到了马背旁边。
只要让他的手能够到马鞍,一切就万事大吉了,可我心里丝毫不存在应有的轻松。
只见他吃力地耸动着身体,背脊上因此突出了蝶翼般的细骨,崎岖蜿蜒透露着令人绝望的脆弱感。束高的发尾却是不服输的,在空中荡了几个来回,终于实切地落到了马鞍后方。
沈叙实在稳不住,隔着几层袍子都看得到,布料下的肉体抖得筛糠一般,两手抓死鞍前弯曲的金属,青筋趴在泛红的皮肤上,也抵不住汗湿带来的滑腻。
我是不忍看的,沈叙在我心中,从未窘迫至此。
但我不得不看,因为从今往后,再多难堪也得由我陪他受过。
我随便滚了块石头来垫脚,替他把系带一层一层结在身上,抽得松了怕他掉下来,抵得紧了,又怕弄疼了他。
“疼吗?”垂下来的系带,一侧固定着一掌多长的腿,一侧只能又绕到腰上去,再固定一圈。
“还好。”他喉结微动,把这两个字里的颤抖藏得严严的。
我护着他慢慢向后,直至靠稳鞍后的背圈,才敢慢慢松了手。
好在马的脾气着实不错,我们这边折腾得热火朝天,它只是打个响鼻,困得眼皮耷都拉下去了。
我把缰绳和马鞭递到沈叙的手里,又替他松了马,示意他权且先试一试,转身间,余光里瞥见他匆匆用袖口收了下巴脖颈的汗。
他身体耸了耸。
凭直觉来说,这个动作应该是要用双腿来向马腹施加压力。
马又打了个响鼻,丝毫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颤抖又爬上了他的下唇。
我想去拍拍他的腰侧,身高所限却拍到了那小半条腿,被绵密的潮热汗气怼得心中发涩。
他看了我一眼,少有的连目光都泄了劲,软晃晃的。
“还记得吗,”我尽量凑得离他耳边近了些,“我们一起在这里骑过马的。”
他乖顺地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马儿的鬃侧。
又试了好几番,终于在缰绳与马鞭的共同作用下,马儿迈动了蹄子,懒洋洋地绕了一个小圈,沈叙一发声许它停下,它就立马垂下头继续补眠。
我俩却是精神一震,各自松了口气。
方才交换了一个喜悦的眼神,就听得身后枝叶窸索,一转身,果然眼中淌入一大抹白。
“我来送送你们。”持盈笑着说,帮我把一撮碎发塞到耳后,“顺便送你点东西。”
蒙蒙初亮里,只来得及看清她手指尖的一点芒,脆响就钻进了我腰间的小包,落到底了我才反应过来,是不大不小一块银锭。
“哎这……”我急着去掏,被她拨开了手。
“诊金,诊金,”她在我耳边悄声道,“你就当背着你师父藏私房钱咯。路上多带点银子总没错。”
说罢,她就和沈叙攀谈去了。擦身而过间,我看到她的肩上一大片湿迹,恍惚一瞬,方想到那是晨间林露。
她来了有一阵了。
晨光熹微中,我与沈叙一同踏上了门前的石板路。
持盈站得最近,一手揽着她的刀,一手提溜着濯玉的胳膊肘,让他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站着。
稍远点的地方,且瑜和且思兄妹俩围着方婶,她脸上也是笑着,双肩却因为哭泣的余韵时不时抽动一下。我们都知道她是想来送送沈叙,可惜在她仰头看到马上的沈叙时,一开口声音就变了调,然后眼泪就砸了下来,没有给她说出一个完整句子的机会。
“我梦到过这样的你啊……”这是我们从她被啜泣捏的四分五裂的词汇中拼出的句子。
最后是沈叙轻言细语,抚着她的后背才让她安静下来,站得远了些,一言不发,生怕一开口又哭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