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50)
“是劝我这回入宫事有蹊跷,我已禀明了,也对娘娘的仁爱感激不尽。”
“您明了就是,娘娘还托我问一句话,宫里的医官,有医术好的可用之人吗?”
“娘娘也太小心了。依我看,娘娘慧眼,可用之人她不会错过的。”
此后一路无话,一进了宫门,那小太监就无影无踪了,换了另一个沉默不语的跟着,一直跟到了内廷。
皇帝选在内廷设宴款待,体现的是十足的重视。
还有威慑。
一到酉时,大家便各自坐定了,上首自然是皇帝,依旧是玄色朝服,冕旒垂着,看不清面庞。右边稍次些的地方设了一款薄帘,依稀只能看到后头的人影,不过从跪在侧旁服侍的婢女来看,是皇后出席,隔着纱帘,以示内外有别。
沈万年与另一位老翁相对而坐,刚一开席,皇帝就首先寒暄道:
“朕从前在父皇膝下时早已见过沈卿,不想如今还能一聚,沈卿实在高寿啊。”
沈万年站起又跪下,礼数周到。
“这位是我们宫内医馆的首席,梁大夫。也是侍奉多年了,想必沈卿与他更聊得来些,朕就也把他请来了。皇后这一病也病了年余,最近不知怎的又重了些,近两日才看着气色好些。稍候你二位一同替她诊断诊断,也是切磋切磋,可好?”
两位老叟又一同行了礼,满口应下。
酒一上来,自然就是相互祝酒道贺,话些闲事,又兼着劝菜劝饮,无需多话。
直至酒过三巡,菜肴已经撤去,这才曲径通幽,奔着主题了。
“三月前,朕的长兄游历时,曾与沈卿有一面之缘,可惜当日错过了,回来与朕闲话,朕才起了心思。不过,据说当日沈卿在拜访一位侍奉过父皇的医官,不知是探访故友,还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啊?”
沈万年放下酒盅,礼数依旧,然后才缓缓答道:
“老朽不敢欺瞒陛下,只是这个中缘由,说来恐怕陛下要嫌老朽有些糊涂了……”
“这倒让朕感兴趣了,你且如实道来。”
沈万年知道,玉珠下的目光,此刻正紧紧锁在自己的身上。
“一入不惑之年,老朽便时觉身上疼痛。一开始只以为是年轻时奔波太过,又在西南住得久,那边阴湿,恐怕是风湿入体,年岁已高,也是合理,因而没有留意。可是后来愈发老迈,疼痛愈发明显,且只在每月十六日夜里发作,一日不多,一日不少,一时不迟,一时不早。老朽虽学浅技拙,到底也治了一辈子病,从未见过如此蹊跷之症,于是心存疑虑,私下里问了一位故交,他也不知,只说从前在宫中似乎对类似的事有所耳闻,指点老朽去寻前朝的医官问问究竟。可惜那位老医官亦隐居多年,辗转许久才打听得住处,所以三个月前才得动身拜访。”
“竟有这样的病症?沈卿所问的故交是哪位?父皇的老医官可有什么见解?”
话里十足的关心与好奇,竟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
“承蒙陛下关怀,老朽的故交正是醴都城内体顺堂有名的药师杨焕。”
“这倒是熟人,父皇在世时时常召他入宫到医馆讲学,前些年他去世时,朕和兄弟还被父皇派去吊唁。”
“是。后来那位老医官倒是告诉老朽,这症候不像是病,倒像是毒。只是更具体的他也不知,解毒就更无从谈起了。”
“毒?”
皇帝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沈万年却好似没有注意到:
“老朽听了,心里犯嘀咕,又看那老医官已是老眼昏花,神志少清,想是他胡言乱语边罢了,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奇之毒呢?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它风湿骨痛,左不过每月熬一晚上便罢了。”
座上的皇帝沉吟半晌,面上含笑。整个殿内却似有暗潮汹涌,和着远远传来的管弦丝竹声,拱着每个人的神经。
“看来朕今天的宴是设对了,”皇帝浅饮一口,“这位梁卿,素日侍奉父皇,还时常与宫外医师交流,医术上可以说是醴都乃至国之佼佼者,不如就让梁卿为你诊上一脉,说不定也能有所发现。”
沈万年欣喜不已,大有绝症得救一般的轻松,还没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他已经叩谢大恩了,那梁姓老叟只得起身,边行礼边谦虚着。
“老臣也只能尽力一试……天下奇闻异事甚多……这……”
“既然如此,”皇帝大手一挥,几位太监闻之而动,“这儿多不方便,咱们就挪到偏殿去罢。”
外间又进来几位宫女,一拨帮着收拾碗筷酒盅,另一拨则引着几人步入穿廊。
四下忙乱里,又有一个婢女赶着跑到皇帝近侧跪下,沈万年定睛一看,是皇后身边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