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2)
甚至沈叙自己,如果他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为什么他却只能用双手行动?
不该如此。
脸颊又湿了。
沈叙有一瞬间的慌乱,摘掉手套,来不及找手帕,用手背擦掉我脸上的眼泪。
“怎么了?”他语气诚恳。
“昨天那个人……”我嗓子酸痛,几竟失声,“她真的死了吗?”
沈叙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了一丝抱歉:“早上谷主来过了,带下山了。会好好给她下葬的。”
越来越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沈叙,”我抽噎着,“你的腿还能长出来吗?”
他的手停在我的脸上,脸色阴晴不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泼洒。
沈叙捧起我的脸。
“沈卿卿,”我听到他说,“不要为挽回不了的东西太过伤心。”
“我知道,”我抽着鼻子,“沈叙,我只是觉得,她也许还不想死。我还觉得,你这样坐着,很好看。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如果你能站起来就好了。”
沈叙轻笑一声。我睁眼看着他,他的嘴角又恢复了那个惯常的角度。
“沈卿卿,如果我……”他好像说不出那个如果,“总之,那样的话,我不会在这里。”
“那也没什么不好。”我说
他又笑笑,语气如常:“你才呆了一天,就觉得揽月阁不好了?”
我摇了摇头。
“那就去厨房把饭吃了。一会我教你洗衣服。今晚就得开始读书了,别想着偷懒。”
擦了擦眼泪,我站起来。
那个想法突然又回来了。
“沈叙,”我突然问他,“你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叫沈卿卿?”
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我都能一封信把沈万年喊过来,为什么没有办法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沈万年给我送来的徒弟么?”
好像没什么不对。我不死心,又追问道:
“昨天我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坐在这的,你在等谁?”
我盯着他的脸,却没再找出一丝不自在。
“我在等刚才那位太守夫人。”他掸了弹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态度轻松,“她原本昨天约我看诊,不知道为什么又送信说改期今天。谁知道我等来了一个你呢?”
是我胡思乱想了。我不好意思地跑走了。
第9章
随便吃了饭,沈叙又回到了那个袍服工整却只有半人多高的形象。那两条木腿似乎并不能提供美观以外的功能。对他来说似乎只有现在这样行动才比较自如。虽然他脸上还透着疲惫的阴影,对我的讽刺数量和质量却都比之前一天更上一层楼。
整个傍晚,沈叙带我在中庭烧滚了水,把前一天穿过的袍子在冷水种先过净血水,又放进滚水煮到干净,再挂上横杆,点一炉药,熏到半干,最后晾到前院开阔的地方去,等待明天的太阳把它们彻底晒干。
我看着药气蒸腾,黑色的两件袍子,大的那件是沈叙的,小的那件是我的。又听着沈叙反复强调这袍子厚重,可以隔绝大多数血液体液,配面罩手套又束袖,便利且安全。
“沈叙,”我抓到一个机会问他,“为什么要用银线绣月纹呢?”
“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识字的?这里是揽月阁,自然绣揽月阁的纹样。”
哦原来这么简单么。
“你不用知道那么复杂,免得脑子转不过来。”他又补充道。
暮色垂下,我给大堂里点了灯,沈叙又教我一章医书,横竖不过是些药名药效,他却挪着身子,从矮柜中一一拿出实物让我过手,间或加上他自己的用药理解,要求我一并背下。
我一边认真记着,一边却突然觉得,他双手支撑,腰腹用力向前递出身体来移动的样子,有些刺眼。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挠着,又疼又痒。
又抄了一首诗,沈叙让我去把白天滚到现在的药端来。
可能是昨天见识到了我对他的指令的迟钝,他特地加上了让我垫两块厚布再拿的叮嘱。
对我的智力到底是有多不信任啊。
一罐药一分为二,他让我喝了一半,自己端着另一半。
看我不喝,他没好气道:“只是安神药罢了,你白天睡了,夜里若是睡不着,明天又起不来。”
我还是不动,他又说:“没下药,你死了有什么遗产能留给我吗?”
我想了想:“我那个玉簪是谷主给的,是我这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无语凝噎:“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我只好皱眉看着他,企图逃脱罪责:“药苦。”
“良药苦口。”他说。
“沈叙,我从小到大最怕喝药了。以前谷主总是给我灌很苦的药,后来他说不爱喝就算了吧。”我坦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