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玠遥+番外(55)
大夫自是查不出风寒之症的,不过是开些消暑安眠的方子,叫他吃了再观。
苏南枝旧疾缠身,打会吃饭就在吃药,五华居专设了小厨房,还有正经坐堂大夫备着,里面一应药材比外头铺子里的都齐全,没多会儿,熬好的汤药带着草根树皮的苦涩气就送来了。
“你先吃了,再回去睡一觉,晚饭也不必出来,莫要见风,明儿就好了。”怕他嫌苦,小姑娘还好心把自己吃药时要吃的蜜饯果子拿出来,歪着脑袋,笑盈盈的看他。
陈志高端着药碗,几次尝试也没抿上一口,“我就在罗汉床上歇会儿,成么?”
小姑娘照顾病人,好说话的很,“也行,只要不烧了,病就好了。”
男人吃药如同喝水,一气儿灌进肚子里,他还惦记着那几枚甜丝丝的果子,碗放在桌子上了,才想起来龇牙咧嘴的叫苦。
“快压一压,吃个甜的就不苦了。”
小姑娘亲自喂进嘴里的蜜饯比糖都甜,某人盖着桃粉绸子的厚被子,蜷曲着身子窝在罗汉床上,他睡不着,又不敢睁大了眼睛说自己不困,只能把被子往上拉拉,盖住半张脸,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滴溜溜的看着歪美人榻上翻话本子的小姑娘。
丫鬟们都不在跟前,琼玖也被叫去了上房,只有几个婆子在门口守着,时至黄昏,太阳把影子拉的老长,花木树枝皆是懒倦倦的,影子也没精气神儿,屋里没叫摆冰鉴,只有穿堂风过廊子从帘子缝里吹进来,才稍有一丝凉意。
陈志高被捂了一身的汗,全凭满腔毅力,才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强撑,苏南枝还好,她翻了几页书,便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外面天色昏昏,暑气也消下去不少,再看某人睁着眼睛盯着自己,她笑着放下书,起身过去,再探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苏南枝长出一口气,笑着道:“得亏是好了,明儿你还要去上学,可不因为这点儿小病给耽误了。”
“上学?上什么学?”陈志高现在除了露在空气里的脑门儿不热,浑身上下跟热汤里滚了一回似的,湿热的让人发慌。
苏南枝道:“你拜了夫子,自然要跟着人家念两天书啊。再说了,我可是给萧家各房都送了厚礼,你不好好念念书,我的银子岂不打了水漂?”
她懒懒伸懒腰,观窗外夕阳正好,领奴仆出去散风。
一阵清风吹过,只剩身热心冷的某人,裹着被子捏呆呆躺在那里发怔。
念书……?
当初他为了一个乡试,头悬梁锥刺股,拼了半条性命才搏了个体面的头名出来,他今年二十有四,丢下书本也有小十年了,再念一回书,走一回科考,怕是整条性命都要豁出去了。
“啊——”
五华居里,一难缠的哀叹,随着炙热的浊气喝出,迎上吹进屋子里的凉风,冷热交接,慢慢淡于空气之中。
*
殊不知,有心作祸的主仆两个早就聚在竹园的石凳山笑作了一团,跟着的几个嬷嬷丫鬟也掩面抿嘴,咯吱吱直乐。
“您也太坏了。”琼玖从上房回来就碰见了人,听得姑爷吃瘪的事儿,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抱山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风一样的人,他在自己家都待不了几天,又怎么能天天给姑爷教书呢。”
萧家自己的人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他家太爷几回,唬人的谎话,姑爷也信?
“他傻乎乎的,怎么会不信呢。”苏南枝敛了敛笑意,嘱咐琼玖:“你别告诉他,先吓唬他两天再说,谁叫他故意装病唬人呢。”
棉、粮、药、盐,可都是立民之本,苏家关乎这上头的生意,她一向是亲力亲为,时候长了,多少也懂一些。他病没病,烧不烧,搭个脉就一清二楚,某人还楚楚可怜的想要糊弄她?
痴心妄想!
“我们才不管呢,反正最后心软的都是您,我们这些奴才们啊,就默不作声的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坏丫头,你也敢说我。”苏南枝笑着拿扇子丢她,一旁嬷嬷过来劝架,接住扇子把琼玖护在身后,才救了那丫鬟一回。
……
次日清晨。
阴,细雨绵绵,街上雾蒙蒙起了霭。
暗红小轿在门口停驻许久,陈志高身着官绿色文生公子衫,袖挽正红,朗目明眸,往那儿一站,就甚是亮眼。
“好俊气的小书生。”苏南枝笑着打趣儿他,挥了挥袖子,催他上轿,想到抱山先生不靠谱的劲儿,又细声叮嘱,“晌午你在他家留饭,只捡喜欢的吃,我给束脩的,可别浑吃酒,你醉了不打紧,你那夫子上了年纪,他吃醉了发混,他家且护短呢。”
花大价钱把他送进萧家,一为向清流一派靠拢,二便是为着萧家护短的劲头,仕途之路漫漫,前头有个庇护总是要轻快便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