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璟握笔沾墨,下笔如游龙腾飞,一顿狂草之后,仍是心中愤意难平,殿内安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境地,忽然帝王一掌拍在了龙案上的镇纸上,那块坚若磐石的黄玉镇纸当场碎成几块,碎屑四溅。
小张子浑身一颤,立刻去了博古架上取了一块新镇纸,垂首毕恭毕敬换去了破损的那块。
这时,帝王低喝一声,“让傅青滚进来!”
小张子心中唏嘘,傅青是帝王心腹,竟也轮到“滚”进大殿的下场了。看来今日帝王是当真愠怒了。
卫美人真虎啊!
她是怎么把一个肖想她已久的沉稳持重男子逼到了这副田地?
小张子火速走出御书房,对廊下静等已久的傅青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提醒,“傅大人,皇上正在气头上,你一会面圣,定要避其锋芒,自求多福啊。”
傅青心中了然,不过,他与封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是寻常的君臣关系,他以为自己的在新帝心中至少是独一份的存在。
傅青甚是自信的踏足内殿,刚要站定,锦袍下摆还在晃动,一本奏折从龙案方向径直掷了过来,正好砸中傅青的脑门。
傅青忍着痛,暗暗嘶了一声。
他还尚未定亲,倒是在京都闺女圈子里甚是受欢迎,还被贵女们封了一个“白玉郎”的美称。人一旦被贴上某个标号,就会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个方向发展。傅青表面上不显,其实十分注重自己的这张脸。
额头被奏折砸过,一阵火辣辣的疼,亦不知破相与否。
此时,帝王低喝,“漠北边关军政失误,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漠北辅政大臣按叛国罪论处,杀!”
傅青心惊肉跳。
总觉得帝王的怒意掺和了内力。
他弯身去拾起地上奏折,倒也觉得漠北官员造此一劫是罪有应得。漠北官员皆是前朝旧部,早就从内里腐朽不堪,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漠北的确也该清理了。
傅青再度直起身子,抱拳应下道:“是,皇上。”
下一刻,封璟的嗓音又低低沉沉传来,“活捉慕容苏!”
这个时候,傅青很有觉悟,绝不提出任何质疑,皇上的决策便是圣旨,“……是、是,皇上,微臣领旨。”
皇上也有当暴君的潜质啊。
但愿卫美人日后莫要再刺激皇上。
傅青退下之后,封璟未置一言,也不再宣见任何人,独自沉默批阅奏折。
小张子时不时瞄向靠墙长案上的沙漏,只觉得今日的时辰过得十分缓慢。
直到落日黄昏,外头开始上冻时,封璟才将风十三召了过来。
封璟自是知道,卫令仪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他闹上。
那手笺的来历毫无疑问是宫廷内鬼。
封璟将已快/揉/烂的手笺搁置在了龙案上,因着长久不曾说话之故,开腔时嗓音喑哑,“按着上面的字迹去找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揪出来!”
帝王和卫美人之间的争执闹得很大,风十三自是知晓,他面无表情,一直保持垂眸姿态,双手接过手笺,“是,主子。”
他总有种是替主子去抓“奸夫”的错觉。
待风十三/退下,封璟无意识的往后方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张子立刻会意,忙道:“皇上,美人主子那边一直不曾闹腾了,大抵是想通了。”
小张子试图当和事老。
卫美人与皇上不和好,他们这些奴才也心惊胆战呀。
封璟嗓音沉冷,一记刀子眼射了过来,“滚。”
小张子当真“滚”出了御书房,宫奴们正用长杆挑下灯笼,这个时辰要上灯了。不多时,宫廷各处皆陆陆续续华灯初上。
小张子站在廊下喝了一会西北风,又被帝王的低喝声召见了进去。
“进来!”
小张子又火速跑入殿中,“皇上,奴才在。”
封璟内心怒意根本不曾真正压制下去,此刻到了用膳时辰,怒意再度腾然而起。
那小女子不哭不闹了,究竟是何意?!
“传膳!”
小张子当即领旨,又匆匆忙忙跑出去。
在御书房和御膳房之间来回折腾,实在饿极了,就在御厨跟前讨了只馒头,狼吞虎咽了下去。
掌厨不免纳闷,“张公公何故如此焦灼,可是皇上急着传膳?”
小张子有苦难言,无奈摆摆手,“莫要多言了,速速传膳吧。”
卫美人那边不消停,皇上龙怒也难消啊。
*
御膳房的宫婢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因着卫美人之故,这几日的膳食皆是十分丰盛,足足摆满了半边龙案。
宫婢摆膳之时,封璟一个眼神扫向小张子。
小张子先是一愣,下一刻才豁然领悟,对宫婢吩咐道:“香炸小酥肉、黄金蟹饺、鲍鱼燕窝粥、佛跳墙,还有这几样点心,都送去给美人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