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子年纪不大,但已是御前红人,可因着年岁的关系,宫里的嫔妃对他并不怎么礼待,素衣和锦瑟一直小心翼翼,每次见着小张子都会客客气气。再加上,此事事关卫令仪,小张子没有半分拖延,“咱家这就去告知皇上。”
是以,素衣才稍稍心安,可她站在殿外廊下守了半天,也不见帝王出来,不免又开始忧心。
她家小姐身份特殊,若无帝王护着,小命随时悬着。
等了又等,好片刻过后,小张子借着去御膳房传膳的机会,走出内殿告知了素衣,“素衣姑娘,咱家也无法揣度圣意,你且先回去,总之,皇上已经知晓此事。”
素衣茫然了。
皇上既然已知晓,为何还不去搭救小姐?
小姐眼下是婴孩心性,万一开罪了太后可如何是好?!
素衣在廊下徘徊,又苦苦哀求了小张子一番,无果之后,这才离开。半道上碰见了锦瑟,素衣将事情如实说过之后,锦瑟眉心紧拧,愤愤了一句,“皇上既强/纳了小姐入宫,就该好生对待小姐,而不是……”
锦瑟咬着唇,欲言又止,这后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二人是卫令仪仅有的亲信,自是要保全自身。
且先忍着吧。
*
太平殿,沙漏簌簌。
时光在一片安静凝重之中飞逝。
外面大雪渐消,眼看着夜幕就要提前来临,皇宫各处开始陆陆续续掌灯。
小张子再度走上御前时,头垂得更低了,嗓音亦是压低了几分,“皇上,锦瑟姑娘她又与宫外联络了,那信鸽已被截住,手笺在此,皇上可需过目?”
小张子心肝颤颤。
锦瑟姑娘着实胆大包天啊,到底是想救卫美人?还是想害死卫美人?
封璟抬眸,先是望了一眼沙漏的方向,像是留意了时辰,紧拧的眉心没有丝毫平缓的趋势,这才伸出拿过小张子双手捧上的手笺。
封璟一目十行,亦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帝王掌心一收,将手笺捏成团,随手抛去一旁的莲花黄铜火盆里,一息之间化作灰烬。
小张子不敢多言,亦是不敢多问。
封璟从龙椅上起身,迈开大步,五层的白玉石阶一步便跨了下来,步履如风,玄色绣金龙纹的袍服下摆扬起一抹凛冽弧度,走出数丈之远,才抛出一句,“摆驾景仁宫。”
小张子立刻明了。
皇上到底还是记挂着卫美人的。
可又何必拖到此刻呢。
*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守在太平殿外面的探子急急忙忙赶到景仁宫禀报。
皇太后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她在赌。
赌卫令仪在帝王心目中的位置究竟有多重要。
人一旦在意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那么这人便就有了弱点和软肋。
哪怕是神明,只要有了软肋,也会跌落神坛。
可……
帝王究竟是在意卫令仪?还是不在意?
仅仅半日的时间实在难以判定。
再者,封璟的思绪过于缜密,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是陷阱,故此,即便帝王在这个时辰来要人,皇太后也没法笃定卫令仪在帝王心目中的真正分量。
皇太后蹙了蹙眉,偏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眼角的褶子更甚,涂了大红色丹寇的指尖轻轻划着太阳穴,满脑子算计与思忖。
原本,今日将卫令仪弄到景仁宫来,是为了看看帝王的态度。
可帝王偏偏这个时辰来了。
不早也不晚,态度难辨啊!
“哼!庶出的玩意儿,还真是心机!”皇太后睁大了丹凤眼,语气愤然。
佩玉忙提醒道:“太后,皇上马上就要到了。”
皇太后重新倚靠着圈椅,歪着身子,慵懒的像一头为了亲生儿子可以不顾一切的雌狮。
“哀家倒要看看,皇帝打算如何要人。”
不多时,帝王驾到,宦臣唱礼。
皇太后亲眼看着高大颀长的帝王款步迈入内殿,他神色肃凝,眉目之间是上位者独有的煞气,无疑,当年那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如今早已彻彻底底长成了一代枭雄。
封璟面其他色,脸上是寻常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母后,近日雪天,儿臣不曾过来晨昏定省,是儿臣的不是了。那卫氏已失了心智,难免会吵扰到母后,儿臣特意过来将她领走。”
这话倒是滴水不漏。
皇太后看着封璟兀自落座,气度矜贵卓然,还真有紫微星的华贵气场。
皇太后更是不悦,笑意不达眼底,“皇帝呀,卫氏才来哀家这里不到一日,你这就熬不住了?”
封璟端起宫婢奉上的茶盏,一手拂去白色茶沫,俊脸氤氲在水汽之中,眼中神色不明。但下一刻,封璟忽然抬眸,直视皇太后,仿佛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穿对方,“朕乃天子,宠爱一个女人,不是天经地义么?时辰已不早,朕还需回去安排皇兄的大婚事宜,想来母后也定为此事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