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布梅三娘(170)
宠溺不曾消散。太子的服软从这些成堆的礼可以看出。之前的嫉妒到失控是年幼的宫女口不择言招惹她在先。她身为太子妃,完全能处置一个宫女。真正的错,不是错在处理了人。真正的错是在她没有东宫之主的气度,不知道处理人该隐于人后,留足所有人的面子。
恰好侧妃家中权势正大,其他皇子又冒尖。太子需要给所有人一点甜头。盛极必衰,其后该是她有所为了。女子的哀怨与眷恋可以说与旁人,再多的不可说。
她长久以来一直被太子护着,该轮到她做点什么,让太子知道这太子妃的位置,他不曾给错过人。
太子妃忽然明白过来,当年太后碰见年幼月娘时,拿到珠串时内心的各种千回百转。不是真的受到了上苍福赠。是听了几句话恰巧心结松动,最终想开。
从那一刹那起,往后余生每一件事,都将成为她稳固地位的助力。
“本宫要进宫。”太子妃起身,“见太后。”
京城明媚的日光下,暗藏汹涌波涛。争权斗势处处可见。为百姓谋福祉的官员也同样在四处奔走。百姓安居乐业,全然不知道那些绕绕弯弯,谈笑间全是戏谑周家之事。
周家宅中,沐子芝哪能不知道周子澹的离谱。
她差点被喂成猪,还被周子澹操心身子不稳,被人想方设法控在了周宅里,根本走不出周家大门。
周子澹每个东西都买来给她吃,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下。根本没有多少第二口的机会,人直接饱了。偏偏她不像其她女子。她身体反应巨大,极容易吐。
吃多少吐多少,喝水漱口,连水都要吐出来。
她精神恍惚,从来没想过怀孕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往常看着其他女子大着肚子,干活下地都毫无影响,怎么到她头上就成了那么痛苦的事情了?
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啊!
要不是刚写的书上说这种事情是正常的,她恐怕怀疑自己要命不久矣。
大夫给她开了止吐的药。她艰难吃下去,吐是好点了,嘴里一股子药味。然后周子澹再和她形成投喂,吃东西,吐东西,再吃药,再投喂,再吐——
京城不知道哪家的腌梅子,成罐的放在她手边。勉强让她想吐的时候压一下。有点用,但不算多。主要是这酸梅子也不能多吃。
再加上周子澹一会儿把这个东西拿过来让她试试,另一会儿那个东西拿过来让她试一试,极其烦人,简直将她当没用的布偶。她本就暴躁的脾气因身体不适,什么正事都做不了更为暴躁,手边软的东西全被用来日常砸周子澹:“烦死了!你怎么总绕着我转,你自己没事干么!”
周子澹任凭沐子芝砸着,把一盅汤护着放到桌上:“做事情主次要分清,那些事情哪里有你重要?”他的事情本就是为了周家和三娘。
沐子芝看着汤,闻着味道又想要吐了。
她皱起眉:“我不要吃这个。”
周子澹哄着人:“你就喝一口。喝完我们就算。”
刚拿近,沐子芝就快手从身边掏出了一枚梅子往嘴里塞。难受。
周子澹看了这样,立刻乐颠颠将汤拿出去:“今天谁要喝汤的?”
周宅中下人顿时鸟兽般散去。一个都不想喝。不是汤不好喝,而是真的各种吃食太多,让众人有点厌食了。
沐子芝起身将门关上,彻底封死了周子澹进来的大门。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离家出走,等周子澹冷静一点再回来。刚开始她是高兴周子澹这么挂念她。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不胜其扰!就好似买了只鸟。刚开始天天听鸟叫觉得开心,时间一久天天听鸟叫觉得自己要疯了。受人宠爱被当掌心娇是好事,可她忍不了被当残废人。
更无语的是她喜欢扎染,现在却只能扎不能染。染浆里含有各种草药。周子澹都不想让她碰,怕影响她身子。
不行。她沐子芝,现下就要离家出走!就去郊外找个汤池庄子住。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再这样下去,她要被烦死被憋死。
于是沐子芝看着星回节来临,正好自己生辰的绝佳日子前一晚。看着周子澹在她身边睡得毫无反应时,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是她这段时间练字的成果,飞扬的字嚣张写着:离家出走。药带了,白云潭梦也带走了。
留名,梅子芝。
信上后面又大概是怕周子澹闹个天翻地覆找人,并警告:七日后会回来。
她抱着一个大包裹,叫上同样带着各大包裹的白云潭梦连夜跑路,坐了马车趁着清晨第一波开城门,前往了郊外汤池山庄。
第二天,周子澹朦胧中醒来,手往身侧一摸,被褥微凉。他倏忽睁眼,侧头起身坐起,四下张望后立刻看向室内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