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赋(281)
叶道成摇了摇头,虚弱道:“赵指挥,让陈姑娘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拖累她。我这条命是陈阁老救的,好在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成了,我早知会有今天,我不后悔。”
赵康时喉结微动,他从前只觉得叶道成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却没想到竟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叶道成握住了赵康时的手臂,低声道:“赵指挥,我不想再被人折磨了,求你!帮帮我!”
赵康时看着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他知道这些贪功的人不从他身上问出东西是不会放过他的,便偷偷给他手里塞了一个碎瓷片。叶道成用尽最后的力气划破了手腕,仰着头对赵康时笑了笑,说了一句:“多谢。”
赵康时只觉得心里一酸,连忙背过身去,快步离开了诏狱。
第二日,锦衣卫在诏狱里发现了叶道成的尸体,颍王的算盘落空,他到死都没供出他想要的东西。
颍王只能派人把安王府团团围住,断了朱常熙的汤药,后又让人去朱常宁的封地看着,确保他任何动作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无论主使是谁,都斗不过他。
这日,颍王见过几个大臣后,颍王妃来给他送些茶水,顺口说道:“殿下,妾这几日听到了一些趣事。”
“哦?何事?”
“殿下可知柳大人为何执意要替陈言翻案?”
颍王想了想说道:“他家与陈家是故交,还曾有姻亲。”
颍王妃摇摇头,讳莫如深道:“非也,妾听说,他帮陈言的女儿陈绮梦赎身脱籍还把他留在了府上,不知算作是外室还是妾室。”
“王妃的意思是?”
“我上次回家看爹爹,恰好听到他跟爹爹吵了一架,他言语中似乎很是看不上殿下您,妾只怕他心中的主子另有其人。”
颍王面露不悦道:“你怎么不早说,若是在陈言平反前,就凭他私纳官妓,就可以让御史言官好好参他一本。”
颍王妃答道:“这也是陈言平反之后,才有人看到陈绮梦出入柳府,更何况一个臣子罢了,何必劳殿下如此费神?想个法子把他贬出京城也就是了。我爹对这个学生可是爱之深,他都那样顶撞爹爹,爹爹居然还要让他做刑部尚书,若是罗织罪名杀了他,只怕爹爹会动怒。”
“王妃所言甚是,想必你已经有主意了?”
“咱们可以用流言毁了他。”
颍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王妃真是女诸葛啊!”
京城的街头巷尾忽然传起了平素为人一本正经的刑部尚书柳大人居然经常出没烟花柳巷眠花宿柳的风言风语,还说他花重金将教坊司花魁金屋藏娇,不知贪墨了多少银子。又有人说这柳大人与前些日子平反的陈阁老的女儿早有婚约,却嫌弃她是残花败柳,不肯娶她,只没名没分的养在身边,足见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原本只是民间谣传,可不知从哪天起,柳宜年每日上朝下朝,周围的人都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想让他羞愧,可他偏偏对那些议论置若罔闻,高视阔步,昂首挺胸的走着。
他刚踏进家门,就听见雪心在抱怨,“姑娘,你刚刚做什么拦着我,那几个男人说话也太难听了!竟然说您是勾栏女子,说姑爷是个书都读到狗肚子里的浪荡子,还说姑爷能有今天少不得是您从前那些恩客帮衬的!我呸!今晚我就让人把这几个烂了心肝的登徒子捆了扔到巷子里腿都打折!”
梦娘倒是语气平常,还劝她道:“那又有什么用,你能把他们腿打折,你能把所有议论我们的人腿都打折吗?嘴长在他们身上,有人想让他们议论,咱们又能奈何的了吗?”
“他们知道什么,姑娘都脱籍从良了,而且老爷已经平反了,您也不是罪臣之后了,他们怎么还这么诋毁人?”
“可有一点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我确实在教坊司待了好些年,也有过很多恩客,纵然我如今不是罪臣之后了,这些都是烙在我身上的,这辈子都洗不掉。我自己倒是无妨,我只是不愿意带累月溪。你说咱们都听到这么多难听的话,那月溪在朝中又得受多少指摘?”
“我不怕指摘,流言而已,我问心无愧,他们能奈我何?”
柳宜年推门而入,倒是让梦娘有些措手不及,她赶紧收了脸上的愁云惨淡,笑了笑,“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刑部的公事不多吗?”
“还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雪心在一旁听着两人揭过不谈反而聊起闲话,心里着急,插言道:“姑娘,姑爷,你们不觉得这谣言越传越厉害,越传越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