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赋(229)
柳宜年面不改色道:“先帝仁慈,曾下令, 推恩大赦之时, 除十恶不赦外, 其余人等皆可根据情节轻重酌情赦免,陈言当时所犯罪行并非十恶之一, 敢问尚书大人,他的女儿为何不可被特赦?”
赵博元面露嘲讽道:“本官没记错的话,你与陈绮梦曾有婚约吧,本官是否可以认为柳侍郎此举有徇私之嫌?”
柳宜年正色道:“韩非子有云: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若下官因曾与她有过婚约,未免别人说我徇私就刻意漏掉她,让本应承陛下恩泽可以被赦免的人继续承受痛苦,那此举岂非无耻小人之行径?”
“柳侍郎话说的漂亮,可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就不怕本官去陛下那里弹劾你,让陛下来分辨吗?”
“纵然是陛下问起,下官依旧是这番话,实情如此,下官问心无愧。下官倒是疑惑,尚书大人与陈绮梦可是有什么故交纠葛,这么长的名单,为何独独抓住她不放?尚书大人若是想去弹劾下官尽管去,看看陛下到底是觉得下官因公废弃,还是觉得尚书大人心里有鬼?”
赵博元指着他怒道:“柳宜年!你怎么敢这么跟本官说话!”
柳宜年看着他,昂首道:“下官只是说实情!尚书大人若是执意划掉她的名字,下官也无话可说,将来若是有一天牵扯出什么,陛下问起,下官也只能据实陈奏。若尚书大人没有别的事,下官先行告退。”
柳宜年头也不回的走了,赵博元看着纸上的名字,他虽厌恶柳宜年的态度,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柳宜年纵然说的再言之凿凿,他也一定是有私心的,只要陈绮梦离开教坊司,十有八九会跟着柳宜年,那自己那个儿子也就该死心了。
怡王府,
朱翊珩刚带着沈云舒从宫里回来,成明帝到底看不上沈云舒,反正还未成婚,就让朱翊珩提前领着她去给太后看看,寿宴就不必带她去了。
沈云舒一进门就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捶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撇嘴道:“李文华和李林的罪名都定了,饶是这样明显了,陛下居然还不处置钱家父子,真是让人不服气。”
“这一步棋咱们不也就是为了剪除钱党的左膀右臂,不能牵连钱家父子不也是意料之中吗?”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还是希望能彻底动摇钱党,现在这样子,任谁都会失望吧!现在只能希望哥哥他们能赶紧拿到他们父子通倭的口供了。”
“放心吧,姜育恒更急着让钱家父子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沈云舒点点头,随即冲朱翊珩埋怨道:“还好什么太后寿宴不用我去,这皇宫我真是再也不想去了!”
朱翊珩坐到她身边帮她揉着肩膀,温声道:“我们云舒这两天为了我辛苦了,我明天带你去京郊散散心?好不好?”
沈云舒指着自己的脸,委屈道:“又是太后,又是皇后,又是贵妃,又是后宫那些妃子婕妤一大堆,我今天脸都笑僵了!光散心不够,罚你明天一大早去给我买城东刘家铺子的炙猪肉还有李家铺子的蜜果子!”
“好,小王全凭王妃差遣!”
沈云舒这才心满意足的靠在朱翊珩身上,呢喃道:“阿珩,我总觉得太后娘娘怪怪的。”
朱翊珩闻言低头问道:“这话怎么说?”
沈云舒把脑袋抬起来,认真分析道:“她对你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一口一个十六郎叫着,她又不是你的亲娘,却和蔼亲昵太过,这还不奇怪吗?”
“自母妃死后,我就养在太后那儿,到她出宫前,也有几年了,我跟她那些皇孙年纪差不多,或许是隔辈亲,把我当孙儿了?”
沈云舒歪着头想了想,连连摇头道:“不对,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母妃生前很受先帝宠爱,太后今天好几次提到先帝,她心里应当是很在意先帝的,那她怎么可能对情敌的儿子这么好?这也太奇怪了!”
朱翊珩从前倒是从未深想过这件事,今日想来他小时候,太后对他倒是十分客气寻常,反而是从道观回宫后对他越发和蔼慈爱,他忽然想起太后幼子被成明帝发配岭南终身幽禁时好像就是二十岁,于是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太后是在透过我看她的小儿子。”
沈云舒眉头一皱道:“移情?”
忽然敲门声响起,青云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嘉善公主来了,要不要见?”
“见!”
沈云舒刚整了整仪容,就有人推门而入,沈云舒看见来人便连忙起身,行礼道:“民女沈云舒拜见公主。”
嘉善连忙扶起她道:“这可真是折煞我了,论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叔母才是。”
沈云舒抬头时才发现嘉善白皙姣好的脸上居然有一条如蜈蚣般丑陋的疤痕,嘉善似乎察觉到了,有些局促的捂着脸尴尬的笑了笑:“让叔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