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赋(164)
从那以后,他便寻着各种由头隔三差五来找她,也多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沈云舒每次都拒绝,不过不耽误他继续怀着一腔赤诚往云梦楼跑。沈云舒为了让他死心,故意让他看到自己也在教坊司支应,可他跟沈云舒说他不在乎这些,他喜欢的是沈云舒,不管外人怎么说,他都喜欢。
坦白来讲,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很好的成亲对象,只是,她并不喜欢他。
三年过去了,朝中局势依旧是钱党和清流对抗,不过离了姜川的清流更加无法跟钱党抗衡,如今钱党已经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任何人敢明着与钱党为敌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姜川如今倒是更得成明帝信任了,时常入宫进献青词,钱尚如今老了,比起钱敏达,倒是姜川的青词写的更合成明帝的心意。姜川博学,成明帝也愿意与他一同论道。而且他与钱家父子的关系倒是多有缓和,开始扮演好一个只知道说好好好的内阁次辅,再也不驳斥钱家的上疏,对钱尚也更加尊敬,永远笑脸相迎。为人更加圆滑,谁也不得罪,与彭成也十分交好。
浙江那边,蒋宗林抗倭屡有功绩,已经升任了浙直总督。柳宜年在台州后方保障军需,安定民生,政绩斐然,一年前已经从台州知州升任了杭州知府。
至于宫里,成明帝更加沉迷炼丹修道,叶神仙也被长居宫中,每每辍朝,便让太子监国,赵王辅政,两人的争权夺位更是几乎摆到了明面上。成明十六年,惠王朱常宁去湖北荆州就藩后,朝中除去太子和赵王,就只剩下颍王朱常霖和安王朱常熙。姜贵妃也仿佛忽然转了性子,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娇媚柔顺的宠妃,成明帝对她与安王也恩宠如故。
三天前,有几个文官上疏死谏,劝成明帝今年陕西旱灾,国库亏空,不应该再继续大兴土木兴修宫殿。钱党在一旁煽风点火,成明帝勃然大怒,把他们扔进了东厂,让周嘉南好好审审他们。
东厂暗牢里,
周嘉南半眯着眼看向地上满身是伤的两个言官,轻笑道:“两位大人,还不肯说吗?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蓄意犯上的!”
其中一个人挣扎着抬着头,答道:“没有人指使我们,如今天灾频发,鞑靼侵扰,奸佞横行,陛下这个时候不肃清吏治,还要兴修宫殿,我们身为言官,就应该劝诫!”
“你们妖言惑众,说陛下亡国有兆,陛下不过是修几座宫殿,你们就趁机妖言惑众,还说没有人指使?你们背后是不是清流,还是说是赵王?”
“没有人,是我们自己!”
周嘉南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嘴怎么这么硬!”说着手上摆弄着檀木手串,檀木珠子在他手里转了五六个,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堂下,眼神一冷道:“那没办法了,继续打!”
周嘉南闭着眼,摇头听着下面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摇头晃脑神色舒缓普通在听乐声,只有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忽然地上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小太监探了一下二人的鼻息,回道:“督公,好像是死了。”
周嘉南慢慢睁开眼看了地下的人一眼,冷声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把他们舌头拔了,就回说他们不肯招认又受不得刑咬舌自尽了。”
“是!”
周嘉南如今早已经坐稳了东厂提督的位置,朝中无人不知这个少年权宦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与钱党交好却不依附,一心为成明帝办事,做事不留情面,更不怕得罪人,无党无私。任何官员只要敢忤逆成明帝的旨意,落到他手里,便不可能活着走出东厂,只能祈求速死。这个整日脸上挂着笑的青年人,已经凭借一己之力将东厂再次变成比锦衣卫更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城东宅院内,
周嘉南出宫到宅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门,发现沈云舒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支着脑袋坐在桌前偷吃一块红烧肉。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用手抓东西吃?”
沈云舒看见他回来了,连忙跑过去拽着他道:“哥,你可算回来了,菜都凉了!快来,这可都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沈云舒的手碰到他胳膊的那一刻他却自己抽了出来。沈云舒疑惑道:“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刚杀了几个人,手脏,你别碰我。”
沈云舒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问道:“皇帝又让你杀人了?又是跟钱家作对的文官?”
“两个文官劝陛下不要兴修道观,勤政爱民,钱敏达说是赵王和清流指使他们的,陛下大怒,把他们交给东厂,我刚打死了他们。”周嘉南说着眉头紧锁,痛苦道:“其实不管有没有人指使,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不止他们,这几年我死在我手上的那些言官,他们说的也是对的,可都在我手上成了冤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