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赋(138)
“我是文臣,不是武将,打仗还轮不到我,不过是做知州,不过倭寇若是敢到官府杀人,我也只能跟他拼杀了。”柳宜年语气轻松,谁都听的出他是在说笑。
最后柳宜年朝二人深深一揖,二人也回礼算是作为告别。
柳宜年还未走到皇极门外,忽听见有人喊自己,一回头,只见嘉善拎着裙子跑了过来。连忙作揖道:“公主找我有事?”
嘉善的脸有些红,不知是不是跑的太急的缘故,“柳师傅,那我……那我们还能再见到您吗?”
柳宜年笑着摇摇头,“纵然我还能回京,公主也已经出降了,应该…”
嘉善抿着嘴,深吸一口气,勇敢的向前迈了一步,坚定道:“我不会嫁人的!我会等柳师傅回来。”
柳宜年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像往常一样温和的笑道:“其实下官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世上样貌比我好的,才华比我出众的男子比比皆是,公主只是没有机会出去看看罢了。您是陛下唯一的公主,陛下定然会广选天下贤才,为公主觅一个如意郎君。”
嘉善低着头,绞着帕子,喃喃道,“可…他们再好,也不是你啊。我…我那日来找五哥,看到你在里面讲《论语》,只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那若我现在毁了样貌,公主还会对我说出这番话吗?”
嘉善愕然,她从未这样想过,但如果如果是真的,她大概不会追出来。可她不肯死心,辩白道:“可哪有那么多如果,柳师傅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吗?”
“公主,人一见钟情往往是因为皮相,而相爱则是因为他的内心。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外表如何变化,只要他还是他,这份喜欢就不会变。公主如今不过是喜欢我的皮相,就像喜欢一幅画,一件衣裳,这并不是男女之爱。他日,公主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即使是是黄土白骨,也依旧不会改变,显然下官并不是这个人。”柳宜年的声音依旧清澈温和,可在嘉善听来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凛冽。
嘉善失落的站在原地,看着柳宜年离开,她觉得柳宜年说的不对,她确实是很喜欢他的,她喜欢他的样貌,仰慕他的才华,这样直接浅薄的喜欢就不是喜欢吗?
没有人知道她求了太后好久,太后才去替她说和,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很懒的小姑娘,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日日勤勉,早出晚归,从不迟到早退打瞌睡,功课做的比谁都认真。她哪里是真的喜欢读书,她只是真的喜欢他罢了。
嘉善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一地,不知何时朱常熙已经站到了她身边,递给她一个手帕安慰道:“嘉善,大明祖制,驸马都要选自平民,一生不得为官,柳师傅是状元,将来要入阁的,你早该知道的。更何况,我们的婚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这样的心思到最后痛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嘉善抬头看了看这红墙绿瓦里四四方方的天,忽然很怀念在道观里的日子,可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而她人生中第一场爱情也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柳宜年出了宫门,接过仆从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忽然看见姜次辅家的仆人跑过来拱手道:“柳大人,阁老说今日正好要去城南一趟,顺路可以送大人回家,不必亲自驭马这么辛苦。”
柳宜年知道姜川应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翻身下马,对那仆人:“既如此,就叨扰老师了,劳烦带路吧。”
姜川的马车停在角落里,柳宜年并未行礼,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柳宜年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师有话跟我说?”
姜川望着柳宜年,痛心疾首道:“月溪,你糊涂啊,多少进士为了能留在京城做官,花重金贿赂吏部,又有多少地方官为了调回京城,上下打点,到处巴结。你是状元,是庶吉士,起点就在翰林院,你只要按部就班的升迁,入阁那就是早晚的事,你何必自请外放呢?”
柳宜年淡然一笑,“老师此言差矣,我并非外放,而且外任,是升迁。您说的对,留在翰林院的确是最稳妥,最保险的一条路,可那太慢了,从翰林院修撰到内阁群辅,至少要二十年,钱尚早就寿终正寝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月溪,纵然你急于立功升迁,两京一十三省那么多地方你不去,为何偏要去台州,你知不知道台州现在已经乱做一团了,张廷彝和李子成倒了,现在整个浙江都是钱党的人,你是文人又打不了仗,去那儿,莫说立大功封疆入阁,怕是一步踏错,连性命都保不住啊!”
“富贵险中求,更何况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浙江的百姓,我也该去。现在浙江倭寇肆虐,钱党向来视百姓为鱼肉,指望他们抗倭,不切实际,既然没人愿意去,那便我去。老师别忘了,张总督从前也是进士出身,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