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护(18)
顾仙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上次分别之时,不是与你说了,我和师妹下山另有要事,便是玄清台接到了白坞观的求助。他们观里死了几名弟子,我和师妹奉命前来协助调查。”他顿了顿,不笑了,继续说道:“只是…我与师妹来了半月有余,孟观主却只字未提此事,我怀疑他的本意根本不是让我们前来协助。”
苏子叶低头思索着,将刚才在屋顶上听到的对话和半封信上的内容告诉了顾仙棕,笃定道:“孟元风必有问题。”
顾仙棕点头道:“而且,这白坞观的弟子,到底是谁杀的,也不好断言。”
苏子叶闻言,冷哼一声,讥讽道:“不是都传是那个凤阳门狼子野心背信弃义的少主做的吗。”
顾仙棕:“我看未必。我虽不曾与这位少主相交,但感觉他并不像传言一般。”
苏子叶反问:“顾道长何以见得?”
顾仙棕则道:“如果他真是狼子野心,不顾情谊打伤苏门主叛逃出山,又怎么会八年来销声匿迹,毫无建树?”
苏子叶:“……”
顾仙棕又说:“要说白坞观的弟子都是他杀的,也不合理。武林中杀人又留下明显表露身份的伤口,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寻仇,告诉对方我来复仇了;二是,挑战别派,扬名立万。但那位少主显然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不然不会蛰伏二十余日还没有下步行动。”
苏子叶:“……”
“再加上孟观主含糊的态度,我觉得这次杀人事件,更像是白坞观在自导自演。”顾仙棕见苏子叶并不答话,便主动发问:“阿叶觉得呢?”
苏子叶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思考到底是谁杀了人,只觉得心里五味俱全。古语说得好,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自从背负了“叛逃”的名声后,他听到的全是什么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猪狗不如的话语,甚至自己有时候都产生了“我就是这样的人”的错觉。他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一陌生人不信传言,相信自己。
苏子叶低下头,心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告诉眼前这个人自己到底是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顾道长,其实我……”
话音未落,顾仙棕抬手止住他。四下环顾一周,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挽着他的腰,提气一带,进了内屋。接着又是一推,两人便已滚上床了。
苏子叶蒙了,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顾仙棕却不看他,只用真气将床帘打落,又抖开床被,翻身压在他身上,一把将两人盖住。
突如其来的黑暗感让苏子叶感到不适,他能感觉到顾仙棕紧紧环着自己,两人大腿贴着大腿,胸膛挨着胸膛。被子中空气不流通,他甚至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气氛实在是尴尬又暧昧。苏子叶有些忍受不了,猛一发力,想翻身起来。
顾仙棕意识到身下人想做什么,一手紧紧环上他的腰,将他死死地扣在身下,低声喝道:“不要动!”
苏子叶便不动了,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根本不敢动了。刚刚顾仙棕那句话带出来的温热气息就擦着自己脸颊而过,搅得思绪都混乱了,他感觉自己一颗心在狂跳,深吸两口气,镇静下来。
黑暗中,苏子叶努力平复着心情,低声问:“怎么了?”
只听耳边传来一轻微的声音:“有人来了。”
下一刻,房门便被推开,走进来一人。苏子叶将被角略微往上提起,隔着床帘向外屋望去,只能看到那人蓝白相见的道袍下摆,像是一名白坞观弟子。
这名弟子像是也在找什么东西,将书架,柜子一通乱翻。被缝实在是太窄,看不到那人的脸,苏子叶只盼他能进入内屋,好让自己看清到底是谁在鬼鬼祟祟翻查观主的房间。
然而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声道:“失火了!失火了!库房失火了!”那弟子啐了一口,快步出了房间。
苏子叶将被角又往上拉几寸,喘了口气,转过头想和顾仙棕说话,却在看到身上人的脸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仙棕眼眸很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左手食指正勾着他散落的长发,一圈一圈,慢慢缠绕。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彼此呼出的气息都打在对方脸上,苏子叶拉着被角的手突然滑下去,瞬间两人又笼罩在黑暗中。屋外一片嘈杂,屋内却只剩下两颗心砰砰砰跳动的声音。顾仙棕微凉的手指抚上苏子叶的脖颈,轻轻地,一寸寸向上滑去,轻触他的嘴唇,他的鼻梁,他的眼,他的眉。苏子叶只觉“轰隆”一声,大脑爆炸了,什么都想不到,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