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楚星疏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沈聆妤腿上。“快打开瞧瞧,现在还喜不喜欢了?”
沈聆妤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有些过时的花钿。可是沈聆妤看着这几枚花钿,突然就笑了。她温声:“小时候不懂事,缠着姐姐要。姐姐宝贝得很,不肯给我。现在肯送我了。”
楚星疏叹了口气:“你那时候小呀,真是不适合这样花样嘛。别说的我小气好不好。”
沈聆妤抬眼,视线从那盒花钿,落在面前的楚星疏身上。
楚星疏蹲在她面前,抬着脸对她笑。她身上染着冬日的寒气,以及赶路的风尘仆仆。
她拿着旧物深夜奔来,只是希望沈聆妤开心一点罢了。
沈聆妤去拉楚星疏的手,将她冻寒的手拢在掌中暖着。沈聆妤柔声慢语:“今日路过粟心阁的时候姐姐问我要不要进去。我说我已经不喜欢那里的糕点了。其实是嫌弃过门槛的时候很麻烦。我不喜欢被人搀扶着或是抱起来、背起来的时候把裙子弄乱。”
楚星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劝慰。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生怕戳到沈聆妤的痛处。
沈聆妤柔柔笑起来,继续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吧。兴许那个时候我已经能撑着拐杖跨过去。若不行,就得麻烦姐姐扶我。”
楚星疏一愣,急急说:“好!好!你想去哪里,姐姐都陪着你!”
谢观立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目光深邃的凝在沈聆妤的身上。
楚星疏走了之后,沈聆妤仍旧坐在那里。她晃动着手里的旧花灯,将目光落在砖缝间的一颗嫩芽之上。
折胶堕指的寒冬时节,这颗小草顽强地钻出硬砖石,为冬日的荒凉添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绿。
一阵风吹来,吹动沈聆妤手里的花灯,微弱的灯光在那株嫩芽上跳跃着。
沈聆妤凝望着那颗嫩芽,突然就坠下一颗泪来。泪珠儿沉甸甸,落在那颗嫩芽上。草叶轻颤。
她能活着,是季玉川献出他的性命来交换。
始终相随赶也赶不走的月牙儿、默默关切她的林家郎君、费尽心思只想让她开心一点的楚家姐姐……
又或者,在她身边还有很多很多人关心着她,被她忽略了。
她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太久太久。
不是不再见旧人,就是与过去做割舍。放下,才是真正的全新开始。
这世间苦难颇多,可怜人也有很多。虽伤了腿,可比起死在谢府的人,她还活着。
她的自暴自弃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何尝不是对那些为她付出、那些在意她的人的一种辜负?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沈聆妤望着钻出砖缝的嫩芽,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胆小鬼,不如草芥。
沈聆妤转头,望向谢观。
她问:“陛下,我……有没有月钱?”
谢观愣了一下,才问:“你想买什么?”
“想要一副拐杖。”沈聆妤眼睫上盈着一点泪渍,可她柔柔笑着。这双腿,若能医好,是上天垂怜。若一辈子也好不了,她也不会再溺在残缺里,而是坦然接受。
谢观瞥了魏学海一眼,魏学海立马转身,小跑着去置办。
谢观转回头皱眉盯着沈聆妤,问:“要在这里坐多久?想冻死自己?”
沈聆妤轻轻摇头。小心将花灯放在腿上,腾出一只手去挪轮椅。
谢观看不惯她慢吞吞的动作,直接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当将沈聆妤抱在怀里的时候,谢观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沈聆妤的裙子有没有被弄乱。
夜里,沈聆妤想要去如厕,谢观刚要抱起她,她迟疑了一下,拉住谢观的手。
“陛下,我想自己试试。”她说。
谢观保持着立在她面前弯腰的姿势,抬眼望向她。四目相对了片刻,谢观将探至沈聆妤腿弯下的手收回来。
收回来之前,将她裙子的上的一道折痕拉平。
谢观斜倚在浴室门外,皱眉垂眼地等待着。
不多时,他听见沈聆妤摔倒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也一并碰倒了。他赶忙掀开垂帘一角往里望,瞥见沈聆妤扶着桌角在费力地想爬起来。
谢观紧紧咬着牙,唇线绷成一条线。他疯狂克制着进去抱起她的冲动。他松了手,任布帘降下来,不忍再看。
又过了很久很久,谢观听见轮椅木轮碾动的声响。他侧转过头望去。
帘子被掀开,沈聆妤坐在轮椅上从里面出来。她抬眸对谢观浅笑。
谢观视线落在她掀帘的手。
她摔倒时不知磕到了哪里,手背上一片青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