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劝慰了朝黎,劝她要勇敢些。她之所以过来,是担心朝黎想不开寻短见。
沈聆妤并没有草率答应搭救。她自身难保,实在没有搭救朝黎的信心。她能救下朝静是运气好,谢观总不能每次都心情好。
朝静已经被放走。沈聆妤忍不住去想谢观为什么会说她可能后悔。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三日后,朝静死了。
死在一个肮脏逼仄的小巷,死于一群地痞之手。
突降暴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疯狂席卷着,企图用雪白遮掩着什么。沈聆妤坐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大雪,面色亦白如雪。
月牙儿从外面进来,“呀”了一声,一边跑过来关窗一边说:“这么冷,怎么开着窗户呀!”
“我去给您煮一碗姜汤,您等等。”月牙儿蹲下来,将毯子盖在沈聆妤的腿上。
窗牖已经关合,沈聆妤听着外面的风雪声,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暴雨日。
沈聆妤觉得从骨头里发冷。
她终究谁也没救下。
沈聆妤垂眸,喃声自语:“只能眼睁睁看着……”
月牙儿端着姜汤给她,沈聆妤乖乖喝了。可是到了夜里,沈聆妤还是烧起来。月牙儿发现她不仅高烧不退,甚至魇着了,怎么都推不醒。
整个坤云宫没有别的宫人,月牙儿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逆着风雪跑出去喊人。她顾不得会不会被责罚,直接闯进魏学海的住处,求人请个太医过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乾霄宫。
谢观正懒洋洋地躺靠在软椅上,一边摆弄着平安符,一边教鹦鹉说话:“暴君。”
“暴君!暴君!”
谢观不喜欢这只鹦鹉说“陛下英明神武”,他喜欢每日回来听它喊他“暴君”。
小鞋子从外面进来,先小心观察一下谢观的脸色,再禀:“陛下,皇后娘娘发烧病倒了。是不是请个太医过去?”
谢观轻捻平安符的动作顿住,他瞥了一眼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他起身往外走,小鞋子赶忙捧上披风,谢观并不接,脚步不停,大步往坤云宫去。
“暴君!暴君!”碧绿的鹦鹉歪着头望着谢观的背影,“走咯!”
太医还没到。月牙儿守在床边,不停地跟沈聆妤说话。
“您别吓我啊!醒一醒,快和月牙儿说说话。梦里都是假的,您别哭啊!”
谢观大步走过去,握住月牙儿的胳膊将人扔走。
他一掀衣摆,在床边坐下,沉声:“沈聆妤?”
沈聆妤整张脸异常苍白,眉心始终拢皱在一起。眼泪不停从她紧闭的眼角溜出来。她偶尔呓语着些什么。
谢观弯腰凑过去听,却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她时不时发出些痛苦的喃音。
沈聆妤困在那场暴雨里。
女子的啜涕、孩童的啼哭包围着她。她撑伞走出去,雨水斜着打过来,打湿她的裙摆。
“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聆妤心里乱成一片,她望着一双双泪眼,无措地说:“我、我会尽快回来。不会有事的!”
婆母抱着颂儿,突然微笑起来。她温柔地说:“聆妤,不用急着回来。保护好你自己。”
沈聆妤心里荡着不好的预感,她茫然点头,转身走进大雨里。
谢明若追出来,一直追到府门口。她怀里抱着件鲜红的斗篷,说:“嫂子,外面冷。你穿着这个!”
沈聆妤回头,望着谢明若。
谢明若满脸是泪,却笑出一对小酒窝。她害怕地哭:“七嫂,你会回来是不是?”
沈聆妤点头:“等我回来!”
谢明若满是泪痕的脸庞笑得灿烂,她说:“我等七嫂回来!”
可是她没能赶回去。在她跪在乾霄宫前阶时,谢家人被诛尽。
“明若!”沈聆妤突然哑着嗓子喊出来。
她从那个梦魇中挣脱,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谢观皱了下眉。他刚要说话,沈聆妤突然偏过脸来,一口血吐出。
谢观一惊,立刻转身厉声:“太医怎么还没来?”
小鞋子吓得跪地,颤声:“魏公公亲自去请了!”
谢观转头怒视沈聆妤,沉声:“因为一个朝静,把自己弄成这样?”
沈聆妤没说话。
谢观压了压火气,再道:“沈聆妤,你不要以为是孤出尔反尔派人去杀她。”
沈聆妤终于开口:“我知道不是陛下……”
瞧着沈聆妤脆弱的模样,谢观理应弯下腰将人抱在怀里安慰哄一哄。可是他没有,他说着冰冷的话——
“沈聆妤,你问我渊碧宫那些人是不是无辜,你说他们并没有罪。可身为前朝皇室,就是他们的罪。旧朝覆灭的那一刻,他们必然不得善终。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也活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