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喝了几口水,望着伞柄上随风高扬的彩色绸带,唇角攀起笑容来。
在近处摆水果点心的一队侍者将东西摆好放,转身离去。沈聆妤这才转过脸去跟谢观说话。
谢观正晃着发酸的手腕,沈聆妤转过脸来的前一霎,他及时将手臂放下,面色如常地望着前方。
沈聆妤想说什么,可是语言突然变得苍白无力,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欠身去倒一杯水,双手捧着递给谢观。
谢观伸手去接,两个人相望,目光短暂地交融。
接下来陆续有侍者经过,沈聆妤与谢观没怎么再说话。沈聆妤杯子里的水饮尽之后,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侧的谢观。
他一手握着水杯,靠近沈聆妤的那只一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
她这细小的动作还是被谢观发现了,他搭在桌上的手放下来,在桌下摸到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沈聆妤立刻抬眼去看刚刚经过的一队侍者,她收回视线,手却没有收回来,任由谢观握着。片刻之后,她被谢观握在掌中的手微动,从他掌中缓慢地往上挪,挪到他的腕上轻柔地捏一捏,再一点一点往上揉捏。
两个人都望着远方。
远方卧在云海里的几座山峦与此山遥相呼应。恍惚间,他们好像也坐在了云端上。
谢观有意避开其他人的举动很明显,所以巴兴修故意率领洞湘人落后一些,不仅落后谢观,甚至落后在那些中原之后。他们都是草原儿女,登山望远是常事,这般落后自然是故意。
巴兴修回头望了一眼两个女儿,稍微驻足,等她们两个走过来,引他们去路边的暂歇亭说话。
“你阿姆可跟你说了?”他问小女儿坛纱。
坛纱本和姐姐有说有笑,突听父亲这样问,她脸色顿变。她“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和亲!打死我也不要嫁给中原皇帝!”
“这事情岂容你任性?”巴兴修怒斥。
坛纱气得脸色涨红,硬着脖子反驳父亲:“阿爸!你就舍得女儿离开草原,去中原皇宫里当金丝雀吗?”
不等巴兴修回答,她继续恼声:“就算你舍得,女儿也不愿意!中原皇帝的父亲杀了我的叔叔、兄长,我怎么可能去当他的女人?父亲吞得下这仇,女儿吞不了!”
巴兴修气得胡子颤动。他指着小女儿好半天,怒声:“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胆子大了不要紧,脑子也被你丢到山下了!”
一旁的坛雅赶忙劝:“阿爸不要动怒,坛纱你也别这样和阿爸说话呀。有事好商量……”
巴兴修拂袖,怒气腾腾地转身继续往山上走。他怕自己再和这个小女儿说几句话,就要气得揍她!要是儿子,他就揍了!闺女却是打不得,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坛雅瞧着父亲走了,叹了口气,又开始劝妹妹。
“你说的那些事情,阿爸不记恨吗?可是咱们也不能只凭着一口气任性啊。这次中原皇帝带了十万铁蹄,你也是亲眼见过了。那是一个不高兴就要打仗的!这些年,打的仗实在是太多了,子民伤不起了,咱们也真的不能再打仗了……”
坛纱听着姐姐的劝,耷拉着脸,仍旧不高兴。道理她都懂,可是让她去当仇人的女人,她心里膈应死了。
坛雅劝了半天,也有些急了:“我劝你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
坛纱哼了两声,赌气似的说:“我看那中原皇帝对他的皇后好得很,兴许根本看不上我呢!”
坛雅却摇头:“这和亲,与是否看得上哪有半点关系……”
两姐妹不能驻足说太久,继续拾级而上。她们这么一耽搁,几乎成了最后上去的人。
洞湘以狮子为神兽,这倡狮台有一个巨大的石狮子,狮身缠着一条又一条彩色的绸带,石狮张着巨口仰望苍穹,等待他的月神。
此刻石狮周围升起了篝火,再远些,围着一张张宴桌,宴桌上架着炙牛羊和其他野味。
坛纱环顾,看见了中原皇帝与他的皇后坐在巨伞下。与其他热闹的宴席不同,他们那里显得高高在上又格格不入。
坛纱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她转过身对倡狮许愿——愿中原的皇帝和他的皇后爱得轰轰烈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绝对容不下第三个人!不会让她和亲嫁去中原那破地方!
纵使是草原人,从倡狮台下面爬上来都是有些累。鲜嫩的牛羊肉和烈酒,是最好的犒劳。
谢观对洞湘人的饮食却没多大兴趣,简单吃了几口,便撂了筷。他看见沈聆妤倒是对鲜美的炙羊肉有些兴趣,便颇有兴致地拿了小刀,从架子上的烤羊腿上切下一片片羊肉。每一片都切得薄薄,再洒上酱料,递给沈聆妤,看着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