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 握住沈聆妤的细腰, 将她从轮椅里拎起来, 放在他身上。他再拉过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去挡从窗口照进来的那一抹该死的光。
躺椅很窄, 沈聆妤被拽来趴在谢观的身上有一点不舒服。她拖着没有知觉的右腿,小幅度地挪一挪身,稍微调整一下姿势。
谢观呼吸突然一窒,他闷声:“别乱动,你这个呆呆。”
沈聆妤不明所以, 她说:“再挪一下就好……”
她一手被谢观抓着去挡在他脸上,她趴在谢观身上转过头,另一只手去搬挪自己的右腿。
沈聆妤突然听见谢观叹了口气。
“再乱动, 你会后悔的。”谢观说。
沈聆妤无辜地抬起眼睛, 望向谢观,疑惑地问:“压疼陛下了吗?”
谢观握着她的手腕挪开她挡在他脸上的手, 对上她那双无辜的眼睛。沉默了一息,他握着沈聆妤的手送过去,让她去摸。
沈聆妤握烫了手心,整个人吓傻了。
她听见谢观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问:“还要乱动吗?”
“不、不动了不动了……”沈聆妤连连摇头。
她又在暗中使劲儿转动手腕,将自己的手从谢观掌下解救出来。她的手心仍旧一阵被烫过的酥麻,沈聆妤悄悄收拢食指握一下拳,再松开,再握……慢慢去散解手心的异样……
从开着的窗扇照进来的光,洒落在沈聆妤的耳朵尖,将其晒成不自然的红。
她知道,耳朵尖的红恐怕不仅仅是被这冬日的暖阳所晒。
她也隐隐明白,有些事情似乎快近了。
她趴在谢观的胸膛上,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点点惧。
今日早朝,陛下带着皇后上朝的事情果然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之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林大人站出来的勇气,私下里他们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垂首跺足。
游宁快步穿过人群,登上回府的马车。之前,他甚至有过想法怂恿皇后上朝,尚未实行,没想到陛下主动带了皇后上朝。
与其他朝臣的不满不同,游宁却觉得这不是坏事。至少皇后会看一看折子,有人管事总比所有送上去的折子都石沉大海要好许多。再说,今日朝堂之上,皇后居然能劝动陛下收回成命,这确实很令人意外。
游宁催促马车快些归家,要将这事与楚星疏商量。可楚星疏并不在家,她正在京中的万福巷,搭了善棚,向百姓发放米、布。不同于京中的繁华,万福巷却是整个京城贫民最多的地方。
她既答应了沈聆妤,自然要将这件事情办好。
善棚一搭就是五日,五日里所有人百姓都可以过来领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两匹布。
季玉川坐着马车,经过万福巷,他挑开车边的垂帘望向排队的人群。他眼前的实景逐渐变虚,慢慢成了旧时情景。
他想起旧时每年过年前后,陪着沈聆妤身边做善事的情景。季玉川回忆了一下,沈聆妤从八岁时就开始做这事。别看那个时候她年纪小,做起善事来,也非只发银子,而是亲力亲为。
她会皱着眉与他商量细节,尽量将事情做到最好。
他忍不住夸:“郡主心善,百姓之福。”
沈聆妤却摇头,说:“我也有私心。”
她单手托腮仰着脸望着蔚蓝天幕中的飘云,说:“大和尚说这是子女为父母积福。我想多做些好事,盼母亲下辈子长命百岁。”
季玉川从思绪里拉回来,望着忙前忙后的楚星疏。
听说最近楚星疏时常进宫陪皇后说话。这善举,是她的意思吧?她开始在意别的事情了,这是不是证明她不再整日困在角落闷闷不乐了?
季玉川眉眼间浮现了笑,心中略松。
一阵冬日的凉风吹过来,季玉川放下垂帘,弯腰一阵阵咳。黑色的血斑斑点点地落在他手中的方帕上。
季玉川叹了口气,令车夫继续赶车。马车上带着行囊,他要离开京城。
马车快到城门前,另一辆马车在后面拼力追赶而来。
青柏发现了后面追来的车,禀告了季玉川,季玉川诧异地回望,认出那是沈家的马车,对来人也心里有数了。
他让马车停在路边,下了马车等候。
沈聆姝从马车上跳下来,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季玉川面前:“季公子要离开京城了吗?”
季玉川微笑着轻颔首。
沈聆姝有些急,红着眼睛追问:“你要去哪里?”
“天高水长,四时佳景,这世间天地广阔,理应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