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有娇娇(182)
梅氏的信并不长,除了杂七杂八和她闲聊老家的事情以外,剩下的大多都是对殷氏久久没有音信而发的牢骚。
幼莲一边看着她信里的话,一边将殷氏上个月寄给她的家书拿出来,有些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一个同她抱怨婆婆,一个同她抱怨儿媳,真当她喜欢多管闲事不成?
“研墨吧。”幼莲在桌前坐下,将衣袖往上拉了拉。
她向来懒得插手二房的事,此时回信也只是浅浅敷衍了两句,就对殷氏的事闭口不提,转而说起了江学礼在平阴县做出的政绩,还不着痕迹地吹捧了梅氏一把。
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她就将回信折好,随手递给苦夏:“等祖母那边的信写好了,一块儿寄回并州去吧。”
今日江有朝破天荒地回来同她一起用午膳。他是骑马回来的,玉白的脸晒在太阳底下,滚了一头的汗珠。
丫鬟极有眼力见地端了盆凉水进来,幼莲将手帕打湿,踮起脚给他拭汗。
“夫君今日怎么得闲回来了?平常这个时候,不都是在陛下跟前当差的吗?”幼莲温声问道。
江有朝:“算是吧。今日陛下心情不好,遣了勤政殿伺候的人出来。左右也无事,我就先行回府了。”
燕州刺史呈了兰将军私自插手燕州军政的证据,皇帝正不知拿这封奏折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张御史就急赤白脸地跳出来,参奏兰家侵占民田、卖官鬻爵的事,将事情推上了风口浪尖。
若是寻常武将,皇帝肯定要让大理寺直接查人了,可兰将军是兰贵妃的哥哥、二皇子的亲舅舅,与旁人又有许多不同。
皇帝被逼得急了,头昏脑胀的,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不过,他倒是有心想问问江有朝的意见,可江有朝跑得快,听说他不要人伺候,直接就骑着马回府了,根本不给他询问的机会。
幼莲听明白前后事宜,忍不住笑出声来:“夫君是陛下近臣,若是有什么事,自然该为陛下分忧才是,怎么跑得比谁都快。”
江有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浑不在意地开口道:“左右都是笔糊涂账,陛下想如何,放心大胆去做就是了,无需我多言。”
他语气稀松平常,哪知道皇帝在宫里已经念叨了他好几回。
“这个江伯英,平时没见他有多听话,如今出了事,反倒是第一个溜回家的。”皇帝轻哼一声,同太监总管张德全吐槽道。
张德全笑着替他喊冤:“您的吩咐,江大人历来遵从,不过是回府陪夫人用膳而已,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看着宫人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没什么胃口,随意用了两筷子,就板着脸同张德全吩咐道:“既然兰霆管着邕州军防,不好随意调动回京,那就让他儿子兰怀进京陈情,把燕州的事给朕交代清楚。”
至于兰家卖官鬻爵的事,皇帝顿了一下,将此事暂且揭过不提。
水至清则无鱼。皇帝未必不知道兰家的小动作,只是他倚重兰霆,一直将此事轻轻略过。现下被张御史直接指着鼻子骂,就差说他识人不清、有纵容外戚之嫌,皇帝的脸色自然算不上好。
“好一个兰家,好一个肱骨之臣……”皇帝越想越生气,冷笑着念叨着兰霆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张德全缩了缩脑袋,无比羡慕江有朝能够躲回将军府,不过问兰家的事。
他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面上还要接着劝皇帝:“陛下的身子最要紧,太医可说了,不许您过度劳累、思虑过重。”
皇帝脸上的怒容顿了一下,轻轻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
他挺直的腰背瞬间塌下来,直到张德全忍不住轻声唤他回神的时候,才神情复杂地看向身侧书案上告状的折子,面上闪过一丝肃杀之意。
“兰家……”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连离他最近的张德全都没听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皇帝轻呵一声,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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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令国公府还是镇北将军府,朝堂上的事都没人瞒着幼莲,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江有朝都会同她说清楚,是以幼莲对外头的事还算了解。
但像她这样的,的确是京里的独一份。譬如此时上门的陈羡春,就急得满头都是汗,在明方阁的地上来回踱步。
幼莲瞥她一眼,笑着劝道:“羡春姐姐不如坐下来歇会儿,这天儿热得厉害,像你这样顶着大太阳过来,小心中了暑热。”
陈羡春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如今满京城都在讨论兰家的事,恐怕也只有你还能这样不紧不慢地坐着了。”
幼莲听见这话,手里缝帕子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认真开口:“不论怎么处置,都是兰家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